通往第九层的大门被铁链封死,门窗也统统封闭,还有一层一层的阵法结界包裹,哪怕是亚圣级别高手要逃出去也得脱一层皮。
层层叠叠的阵法微微波动,仿佛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涟漪。
两道人影悄无声息的穿过墙壁和阵法,没有触动任何警示。
第九层很大,很空旷。
细微的浮尘弥漫在闭塞的空气里,略微带着点腐朽的气息。但放眼看去,奥赛文多塔第九层华丽干净,这里不像一座囚笼,倒像是某处王公贵族度假的别苑。
精致的蕾丝幔帐在时光的打磨中失去了一开始的明丽,但垂坠的珠帘还保留着夺目的光彩。床头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鲜红的玫瑰,在魔法的加持下它仍像刚摘下一样鲜艳,但到底没有了那份生机勃勃的娇妍。
在多重魔法叠加下,一切都保留了十余年前的光景。这里没有因为封闭而被尘土掩埋,它干净美丽一如往昔,仿佛这样就可以将事实欺骗。
路凯上前,抬手轻轻撩起落地的蕾丝帷幔。
暗色的长毛毯盖过床沿,奢靡的浓郁花香中混杂着一股异味,很淡,但他并不陌生。
床上安静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漂亮的女人。
白皙的皮肤在暗色绒毯衬托下有股病态的苍白,带着些许森冷的意味。她穿着华丽的宫装长裙,双手交叠妥贴的放在腹部,脸上画着淡淡的柔和妆容,一头柔顺的金色被服帖的盘起,连头顶戴着的王冠都显得一丝不苟。仿佛她不是安静的躺在床上,而是优雅的端坐在王座上,朝下方拜礼的臣民微笑。
但她此刻并没有在笑,漂亮的五官有种安宁祥和的感觉,可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她身上沉沉的死气。
路凯看了她好一会,逐一比对着她和修的五官,慢慢发觉出许多的相似点。如果她现在能睁开眼,路凯想,他大概会看到一双温婉柔和的蓝眼睛,和修一样明亮。
他收回手,任由蕾丝幔帐落回去,将床上的人影遮挡。
伊莱拉着他到一边坐下,还摸出一把银质小壶倒了半杯清酒给他。
路凯接过酒杯握在手心里,没喝,目光略空茫的看着前方,或许在看对面的花瓶和玫瑰,或许在看墙上燃着幽幽火光的精致壁灯,又或许什么都没看。
“回神了。”伊莱无奈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受打击这么大?”
“没。”路凯喝了酒,轻轻蹙着眉说:“有点担心。”
担心修废了这么大力气过来找亲妈,结果最后只剩下一具看似鲜活,实际已经腐朽成灰的尸体。
“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伊莱轻轻笑着,意有所指的说:“海柔尔皇后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从不受宠的冷宫公主,一步步做到美名远扬,远嫁敌国成为皇后,再到孤零零躺在这里。每走一步她都预先计算过得失,或许中途遇上过意外,但她会保证自己是最后的赢家。”
路凯挑眉,抬头瞟一眼床上的尸体,又看一眼含笑的伊莱,眯着眼问:“你知道些什么?”
伊莱笑着放下酒杯,说:“从找到修开始,我就派人查过他的身世,所以知道得比普通人更多一些。”
“特罗斯帝国皇帝名叫马库斯,在他还是个王子的时候就有吞并邻国的野心。他曾经潜入洛森帝国探听情报,据说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偶遇了海柔尔公主,并对这位温柔端庄的公主一见钟情,即位后第一时间求娶她,还为她放弃了攻打洛森帝国的打算。”
路凯听着,咂一口酒沉思片刻,深沉的摇头:“假的。”
“当然是假的。”伊莱笑道,“那个时候的洛森帝国还没有这么弱,特罗斯帝国也没有强大的足以吞并它,这些都是马库斯花了二十年时间逐渐侵蚀累积起来的差距。为了爱情放弃野心不过是无稽之谈,但当时两人确实存在感情,至于那场偶遇究竟是意外还是谁的处心积虑,除了当事人谁也不清楚。”
路凯把空酒杯往前一递,等伊莱给他斟满了酒,他就抱着酒杯安安静静的继续听。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的爱情轰轰烈烈且短暂如烟火。成为国王的马库斯很快背叛了海柔尔,他的身边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女人,而海柔尔被他遗忘抛弃了。”
“据说他们曾有过激烈的争执,谁也不肯让步,随后感情彻底破裂。所有人都以为海柔尔会被马库斯永远冷落,甚至失去皇后的头衔,可没想到她竟然跟自己的侍卫长私奔了。”
伊莱对上路凯亮晶晶的眼,失笑的摇摇头,说:“这些都是流于表面的,你应该也听说过,那我告诉你一点别人不知道的。”
路凯果然很感兴趣,还催促他:“你快说!”
“一件很隐秘也很小的事。”伊莱说,“在两人争吵的前几天,海柔尔去了一趟光明神殿祈福,在那里见到了一个来自洛森帝国的故人。”
“这个人名叫阿纳托利,是个不出名的预言师。”伊莱淡淡的说,“修习预言术的人很少,这是一种极为深奥的魔法,大部分打着预言师名号的人都是骗子。阿纳托利就是别人眼中的骗子,他钻研了一辈子的预言术,可他做出的预言大部分都没有灵验,所以他的一声都过得不怎么如意。”
“海柔尔曾在他差点被人打死时救过他一次,所以他不远万里的来到特罗斯,找到海柔尔,做出了临死前最后一个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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