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听话,那就换一个吧。
崔老太这么想着,于是鼓动着村里人,和往常那么多年村子里的人曾做过的事情一样,把这个他们看得不顺眼的女人推入了河里。
大家都这么做,没用的女婴,卖不出去的女儿,这条河里沉过那么多人,她又有什么错?
可为什么,只是死了个媳妇,她的儿子却会离开她呢?
崔老太愣愣地走到了门边,干枯的手指摸上了大门,停在了最后一刻。
苗蓉蓉骑在墙上,屏住了呼吸,然而门边的崔老太缓缓放下了手,沙哑地笑道:“你休想骗我,崔大……他恨我杀了他媳妇,早就离开这个村子。他不会再回来了。”
崔老太说得凄苦,脸上还有血泪纵横过的痕迹,在苗蓉蓉的眼里却显得无比讽刺。
“你还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苗蓉蓉冷漠地讽刺道。
话音刚落,一把菜刀就朝着她的面门飞来,差点命中苗蓉蓉的脸颊,还好她及时一偏,躲过了飞掠而过的菜刀。
重重的刀飞过墙壁,噗的一声钉在了门外的土地上,引得不远处徘徊的水鬼再次嚎叫起来。
“闭嘴!”丢出菜刀的崔老太恶狠狠地看着苗蓉蓉,面容愈发刻薄,加上脸上的血痕更显得诡异。
“崔大早就离开了这个村子!他不可能再回来了!”崔老太的声音此时竟有些歇斯底里,但听起来不像是反驳苗蓉蓉的话,反而像是在说服自己。
苗蓉蓉冷笑着,跳下了墙,也走到了门边:“崔大的确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但到底是因为远远地离开了这个村子,还是因为他已经死了,你自己心里明白。”
崔老太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粗糙起皱的手捂住了自己脸,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深深地陷入了脸上的皮肤里,几乎要抠出血来。
“不可能的……死的明明是那个女人,那个杀千刀的……”崔老太一边咒骂着曾经的儿媳妇,一边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孤独和痛苦中,她没有回想过当时的情景,没有在心底哪怕对当时可能的真相进行哪怕一秒的猜测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当她喜悦地回到家里,到处找不到自己应该在家的儿子,以及看到张丹英几乎搬空了的行李时……
真相就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
也许从那会儿开始,所有人都疯了。
苗蓉蓉走到门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死的到底是谁,开门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伸手放在了门上,在崔老太沉浸于怀疑之中而顾不得阻止她的时候,重重地推开了大门。
崔老太恍惚地抬起了脸看到了门外不远处,同样被怔愣的感觉包围住的水鬼。
“嗬……嗬……”崔老太睁大了眼,嘴里几乎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就算面前的水鬼只是一团液体组成的模样,但他的身高,身形,都让崔老太认了出来——
这不是张丹英那个该死的女人,这就是她的儿子,三十年前她就欺骗自己,因为生气而离开了村子的崔大!
崔老太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痛苦地跪坐在地,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一团蓝色的非人物体在惊诧中兴奋地爬来的身影。
她感受到了面前水鬼的愤怒,闭上了眼睛,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
苗蓉蓉早在推开门的一瞬间,便躲到了先前就计划好的地方藏了起来。
看着面前倒在血泊里的崔老太,苗蓉蓉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不把别人当人看,终究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崔老太是这样,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苗蓉蓉没有再想,而是牢牢地盯着院子里的情形,看着崔大化作的水鬼拼了命地冲破着崔老太身上的各种护身符,将自己的手插进了崔老太的胸口。
而崔老太是又哭又笑,放弃了挣扎,任由身上的符纸被污染,进而碎裂。她松开了紧握着小佛像的手,摸着面前的水鬼的“脸”,看着自己的手被不耐烦的水鬼一口咬下,死不瞑目。
崔大化为的水鬼早就失去了理智,他不记得生前和面前这人有什么关系,只记得这个老太婆害他死去,还在这三十年里多次用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伤害过他。
而今,水鬼终于手刃了害死他的“仇人”,顿时兴奋地嚎叫着,趴在地上吸食着崔老太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渐渐沉迷了进去。
就是现在!
苗蓉蓉在水鬼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时刻,终于启动了准备已久的陷阱。
屋子外面亮起了一道道白光,这些光芒纠缠在一起,又形成了一道道神秘的字符,悬浮在空中,构建起一道牢笼,瞬间便将这间房屋附近的雾气一扫而空。
而那水鬼依旧低头,被“仇人”的血液吸引,无法自拔。
直到那些字符迅速收缩,紧紧地贴在了水鬼的身上,它才因为疼痛而放弃了眼前的食物,痛苦嚎叫着,想要退回原路。
但这个时候,它已经无法逃出去了。
……
陶泷头痛欲裂,什么都看不到的他几乎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河水流动的声音,那是死神的脚步声,在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竹篓里睡成死猪的崔大此时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深陷于睡梦中的他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外界的冰冷,身体抽搐了一下,但依旧没有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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