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语气说,有的时候是好事,有的时候寻根问底,也未必让人舒服啊。
绯怔了怔,问:为什么?
老者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绯和巫见:你们两个小年轻,问东问西,是对苍城发生的事情很好奇吧?总有人是这样的,想搞清楚全世界都发生了什么。
绯迟疑片刻,然后说:是的。我们想知道真相。
可是真相有用吗?老者冷冷地说,人啊,就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山穷水尽了。
绯不由得惊愕起来。
她想,这名老者知道什么东西吗?
而老者又说:我们这些人,对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办法吗?没有啊。以前还太平的时候,研究来研究去,倒是好事,能搞出一些发明,让生活顺心一点。
现在啊,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关头了,还在想着,怎么办,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的,好好认清事实,就这样吧。
绯听着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瞪大眼睛看着这名老者。
老者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再往那边走一点,就是一个大型的垃圾场。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世界上苟活着,像不像是一群大号垃圾?
我年轻的时候,我母亲就对我说,要是哪天觉得自己对社会没有价值了,就自我了断算了。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后来疯狂在这个社会上蔓延起来之后,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疯,就觉得我又有点价值了。
现在,被调到这里来开门可算是让我找到去处了。这人啊,没个正经事情做,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绯沉默无语,心想,她才是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本以为这名老者是较为理智的,结果,仍旧是一个疯子。
还是疯而不自知的。
看他的意思,说不定还是杂质教派的教众?
而且,他的母亲那是什么鬼教育理念?
绯深吸了一口气,将思绪转向之前老者说的那句话。
他说,有些年轻人喜欢到图书馆去研究一些东西指的就是他们在图书馆遇到的,那名学生模样的人吗?
但是老者的意思显然不只是那个男生,还有其他一些人
想着,绯就明白过来。
他指的或许还有那些天文爱好者。
的确,图书馆里有不少的藏书,必然会在某一刻提供他们需要的信息。
绯大致串联起了一些事情,本来想就此与这名老者告别,不过随后她又想到了博物馆里的那些人,便顺口问:老人家,那你知道苍城博物馆吗?
老者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说话。
看他的样子,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问到了一个有意思的问题。
巫见也赶忙集中起注意力。
隔了一会儿,老者颤巍巍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天气炎热,的确,但是刚才他们都没看见老者头上有汗。
这似乎是在绯提到苍城博物馆之后,老者才莫名其妙出了一身的冷汗。
绯不由得奇怪起来。
博物馆的确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但是也不至于把老者吓成这个样子吧?
刚刚他提到封锁区的时候,语气都是带着一点不屑和轻蔑的,怎么提到博物馆,就露出这么一副表情来了?
片刻之后,老者终于开口了:博物馆啊博物馆,我那老伙计就在博物馆。现在,都已经当上馆长了。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可能觉得,当上了馆长,就是大好事。
绯怔了一下。
这名老者居然和老馆长认识?!
绯感觉有一点怪异。
虽然说从年纪上讲,这两人的确有认识的可能性,但是在噩梦之中,这种莫名其妙出现的联系,更是在暗示某种特别的线索。
难道那名老馆长,真的有可能是噩梦的主人?
年纪确实对不太上,但是他们的上一个噩梦,窄楼中的那名成年女子和噩梦中的小女孩,不也是对不上年纪的吗?
绯心中猜测颇多,但仍旧看着老者,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间博物馆啊都成了他的执念啊。我和他一起当过兵。说到当兵,我们那会儿的战友,运道都不怎么好,有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也有他这样
退伍了之后,他就去考了大学,算是成了文化人了。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咱们苍城的博物馆。
那个时候他就是去做做讲解。他这个人啊,年轻的时候长得帅,小姑娘们喜欢,老是来听他讲博物馆的事情。我当时还跟他说,让他把握好机会,谈谈恋爱。
但是他不要,他说,他想让那些人意识到,那些馆藏的什么来着,文化价值。
哈,他喜欢用这种词。二十来岁没结婚,等到三四十岁,就真的得孤独终老咯。
然后他就真的孤独终老了,就守着他那堆宝贝东西。然后然后他就疯了。
他疯了的时候,我还没觉得他疯了,觉得他就是往常那种样子。
他一直都想要人们去博物馆里转转,然后一直都没能达成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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