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臻:“……”
看着不是很靠谱的亚子。
不过也托这个小插曲的福,他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轻呼口气缓和语气道:“我们与敌军在这里继续对峙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目前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拼尽全力争取突围。”
汤乐远明白这个道理,但心底还有忧虑:“可是就我们如今的军心士气……我也不敢说我还能调动起多少,突围恐怕很困难。”
祁子臻摇了摇头,正想开口时又压抑不住地轻咳几声,随后才说:“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够调动起士兵的激情,只是我也是第一次打算尝试用,不敢说真正的效果如何。但这也是我们唯一还能再突破的办法了,你愿意和我一起赌一次吗?”
他原本还想让汤乐远思考一会儿后再补充一句“不愿意也没关系”,结果他刚说完就听到了汤乐远肯定的回答。
汤乐远脸上挂起一抹大大咧咧的笑容,乌黑清亮的眸子里只有最纯粹的信任。
祁子臻怔住片刻,眸底也蕴出一丝浅笑,伸出手与他轻轻击了个掌。
确定要准备最后的全力一拼之后两人没有继续在营帐前多逗留,到空地前去要给士兵们做最后的动员。
按照动员的流程,最初还是由汤乐远在士兵面前来一发以最后一搏为主题的演讲,即便身上带伤都影响不了他演讲的慷慨激昂。
士兵们受他话语中穷途末路的誓死抵抗精神感染,多少都打起些精神来,只是比起最初那一阵子还差太远。
祁子臻在冷风中留意着士兵们的精神状态,以临行前的献礼为由拿起竹笛,深呼吸一次后才开始吹奏。
高昂急促的语调猛然从竹笛中迸发出来,激扬地挥洒着热血。可是紧接着又在一个高音之后急转直下,好似从高耸入云的山峰悬崖落下,坠入崖底冰湖,消沉冷寂。
宛若一名心怀鸿鹄的将军,却在一次战役的落败后陷入末路。
极寒的天气,告罄的粮草,还有一波又一波不断来袭的敌军。
在将军的面前似乎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然而在迷惘与徘徊之后,突然间又迸发出来的激昂曲调骤然打碎漫天飞雪冰霜。
天气恶劣又何妨?粮草将近又何妨?敌军侵扰又何妨?
一味地消沉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战场之事瞬息万变,要想在穷途末路中活命,就先要拼命!
谁人不想活命?谁人不想过上安定的生活?要有家国的安稳,就必然会有厮杀的死活。
战场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一首波折的曲子进入到尾声,逐渐变得平缓。
好似在激烈的厮杀过后的尘埃落定——不论是生是死,生者安然,死者安息,这便是他们作为战士的必然落幕。
一曲毕,祁子臻缓缓放下竹笛,看向怔在原地尚不能回神的士兵们,冷然而坚定地说:“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①。”
汤乐远最先从曲调中抽回神思,举着手中的长缨枪高喊:“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慷锵有力的一句话落在近乎死寂的大军当中,如同一颗落入湖中的石子,骤然激起千层浪花。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
“虽强必戮!”
“虽强必戮!”
“……”
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几乎要冲破云霄,如同在绝望中重新迸发出来的无穷希望。
汤乐远借着士兵们的这股劲头径直宣布出发,浩浩荡荡九千人在大风中抱着勇往直前的信念向敌军发起突袭!
九千人大军全部出击,祁子臻也跨上了战马,手执一柄长剑跟随在汤乐远的身侧,以偃月阵诱敌深入。
偃月阵阵如其名,形似弯月,内里凹陷。将领立于月牙内凹处的底部,此处看似薄弱,但却蕴藏着最强的杀机,适用于兵强将勇之军。
打了数次胜仗的敌军没料到他们会在这般大风天气突袭,一时之间竟顾不得分析他们的战术,集中主力一头扎入了月牙内凹处!
“就是现在,全力出击!”
汤乐远高喝一声,将昂扬起来的士气再度激发至最高点:“杀——!”
“杀——!”
冲天的喊杀声几乎要震动大地,无数的士兵跟随在汤乐远身后拼了命似的向前搏杀!
刺骨的寒风与滚烫的鲜血交杂落在满地雪白,顷刻间便给周遭染上大片的血红!
杀喊声,铿锵声,还有凌厉寒风的呼啸声全部交织为一片,将整个通地化作惨烈的坟墓。
凌朝的军队宛若不知疲倦的机械,莽足了劲儿地向前冲。
刀光剑影之下,一名又一名地士兵倒下了,又有一名又一名的士兵补上原先的位置。
他们从早晨拼杀到夜晚,又从夜晚继续到第二日早晨,整整厮杀了一天一夜,终于杀到了敌军狼狈撤退。
祁子臻喘着粗气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握剑的手已经被冷风吹得僵硬,到后边完全是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继续挥舞剑刃。
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脏污的血迹,甚至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哪些是敌军的,雪白的剑刃上更是被鲜红浸透。
汤乐远的情况没比他好多少,他驾着马走到祁子臻的身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祁子臻哑着声音说:“追击。”
汤乐远皱了下眉:“不可,穷寇莫追,小心其中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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