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琅见顾舟寒来了,忙止住了笑端坐了起来。
而顾舟寒一进来,视线就偏了,眼前一亮。
看着顾舟寒好奇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喻戚咬了咬腮边软肉解释道:“本宫在给陈家写帖子。”
“但是皇姐还把人家的名字写错了去……”喻琅又忍不住笑了。
“现在写对了不就行了?”
喻戚气恼,摸着了一支笔写了起来,只消几息,纸上飘逸灵秀的三个字明晃晃的展现在二人眼前。
陈禹衡……
顾舟寒只觉这人名字看着眼熟。
想了会,顾舟寒眸光一紧。
陈家数年前派了人去郝云谷求助他养父养母,但陈禹衡的腿似乎难以医治,郝云谷的谷主都无法治好;后来这事不了了之,养父母对此事也闭口不提。
但姐弟俩没有觉察到顾舟寒的异样,此刻相互打闹。
喻琅笑够了,一面由着顾舟寒替他把脉,一面疑惑:“不过皇姐为何之前不给他家送帖子?”
孤零零的一面帖子,一看便知是新补的。
喻戚低头誊抄,闻言玩笑道:“之前以为递了也不回来,但是本宫想岔了,那可是堂堂镇北大将军,本宫可不得也巴结些?”
“那怎么是次子得了爵位?”
喻戚的疑惑愈发多了:“武将之位并非世袭,先镇北大将军没了,爵位也该没了才是。所以十年前先镇北大将军战死了,嫡长子陈禹衡在练兵时不慎被马儿甩了下了断了腿,次子也不该席了爵?”
“所以说,陛下年纪小,不记事情……”喻戚是叹了口气,继续道:“次子陈禹骆弃文从武入了军营,立了军功,父皇就赏回了爵位。”
喻琅还是一头雾水,喻戚见状笑道:“这些日后同你细说,陈家的事情也难解。”
“皇姐真厉害!这些记得这么劳!”
喻琅也不纠结,转眼就去拍自家皇姐的马屁。
听了话颇为受用的喻戚浅笑,等到顾舟寒把完脉,这才从怀袖中取了一面烫金的帖子,喻琅探着脑袋刚想伸手接过,就被喻戚“啪”了一下,把他的手拍了过去。
“这不是给陛下的,是给舟寒的。”
“为什么朕没有!”
喻琅很气,也很酸,请帖还没落入顾舟寒手中,就被他发现不同之处:“而且为什么他的同别的请帖长得不一样,别人都是花,他这绣着绿色的竹叶子!”
“本宫觉得他适合竹子。”
“那为何朕没有!朕也适合竹子!”
“陛下不适合竹子,再说陛下自己的宴会要什么请帖?”
“朕不管,朕生气了!”
喻戚闻言讶异,喻琅说这话的模样像极了话本子三五岁垂髫小儿争闹的样子。
难不成病一遭,喻琅不但娇了,还多了许多的稚气……
“本宫也不管,陛下生气也没用。”
见顾舟寒还无动作,喻戚抽身向前塞到顾舟寒手上,同时眨巴着闪亮的眼睛暗示道:“快收下,要不然陛下就得抢过去了!”
喻琅哑口无言,张大了嘴生生吞了一大口的气,以彰其不悦。
而被点了名字的顾舟寒颇为懵懂,抬眼瞧去,只见眼前生生落了一面请帖,上头的小字飘逸俊秀,甚为好看。
但公主殿下的话,更为让人心口灼烫。
这是……
给他的?
顾舟寒不是没有收到过礼物,自打被师傅师母捡回去,他同样被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每逢佳节和年关,他都能收到师傅师母的礼物。
但那些都是师父师母晚间避开兄长和芸儿悄悄到他房里送来的,他还记得师傅师母说过的话。
不当面送他礼物,是怕兄长和芸儿心中不悦,同样担心兄长和芸儿认为自己的地位会被他取缔。
可他从来不曾想过要取缔兄长和芸儿的地位。
他甚至不能叫师傅师母一声爹娘。
那声“爹娘”还是师父师母死前将芸儿托付给他时,他才改的口。
顾舟寒习惯了如此,也习惯了自己不被明目张胆的宠爱。
他被捡回来自然要对养父母感恩相报,养育之恩大如天,其他的他不敢有所奢求。
可现在,公主殿下当着陛下的面亲自给他送了请帖,还护着他的东西不让陛下抢过去。
看着眼前宫袍女子一脸紧张地往他怀里塞请帖,顾舟寒眼角渐渐湿润了起来。
为什么殿下要对他如此之好……
喻戚的手动到一半凝滞下来。
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手背上,随即顺着她白皙滑腻的手背滑落而下,滚在衣袍上消失不见。
顾舟寒哭了?
红了的眼尾将原本少年人琥珀色的双目被染上继续别样的色彩。
她眼前的不是上辈子冷酷无情,沉默寡言的顾舟寒;而是个无父无母,接受了别人些许好意就会红了眼的少年人。
或许喻戚之前还在满意自己已经拗过来些顾舟寒温善的性子,但当下喻戚的桃花眼暗下几分,几下将请帖塞进顾舟寒怀中,更多的是涌在心头的抽疼。
顾舟寒不该哭的。
喻戚颔首看着眼前顿首的白衣少年,他明明一句话没说,但是他的所有委屈似乎陡然间全然呈现在喻戚面前。
喻戚心口早就酸得不像话,在顾舟寒伸手抹眼泪的刹那间,上前一步,遮住了喻琅的视线,随即红唇上下抬阖:“陛下,本宫还有事,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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