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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域,摘星阁。
夜色浓稠,天上阙矗立云端,如仙人居所。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四周静得只能听见风声,星河灿烂,无声流淌。
九韶红衣烈烈,站在廊桥之上,眼尾飞红邪肆,右手一转,面前便有巨大星盘展开。
他盯着星盘,而后低沉着声音笑了起来,语气中有无法掩饰的愉悦:“微之,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眼中闪着近乎疯狂的光芒:“你再见到我们,会是什么表情?”
“可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声音,仿佛情人耳鬓厮磨时的低语,散在风中,立刻便没了行迹。
半月后,梵天域,聆音楼。
闻清觞常闭关的静室外,九韶直直推开门,似乎一点也不将自己当做外人。
正盘坐在其中的闻清觞睁开眼,对上九韶目光。
九韶笑吟吟唤了一句:“清觞。”
闻清觞淡淡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若是无事,九韶轻易不会上门。
聆音楼和摘星阁联姻因闻清觞当场悔婚破灭,两门交恶,但闻清觞和九韶的关系,却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有事,有好事。”九韶走到他面前,半蹲下身。“天大的好事。”
闻清觞皱眉,未曾开口,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九韶慢条斯理道:“清觞,前日我重算星盘,发现了一件事。”
“谢微之还没有死。”
“她还活着——”
话音刚落,闻清觞应声抓住他的手腕:“九韶,你什么意思?!”
语气难得有些急促。
闻清觞以为,谢微之被苏嫣然骗入十万大山,必是殒命,他本想前往十万大山寻回她尸骸,但那处乃是摘星阁禁地,非本门弟子不得入。
如今摘星阁与聆音楼已交恶,摘星阁主更不可能会放闻清觞进入其中。
何况两百多年已过,便有尸骸,也该归于尘土。
闻清觞去了凡世,他看到燕麟的墓,风吹雨打后,碑上字迹模糊。而燕宅更是物是人非,再寻不到他二人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唯有院中梨花开了满树,一如当年。
闻清觞折了一枝梨花,在聆音楼,为谢微之立了衣冠冢。
这些时日,他不是在静室闭关,便是在那空冢前枯坐。
“她没有死。”九韶笑着,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他挣脱闻清觞的手,笑得很是肆意:“清觞,你想见她么?”
“她在哪儿?”闻清觞盯着九韶,沉声道。
他和九韶相识多年,自是敏锐地察觉了九韶与往日很是不同的情绪。
九韶行事狂悖肆意,识得的人常道,摘星阁少主,是半个疯子。
可闻清觞知道,九韶从来疯得极有分寸。
不过今日,闻清觞却从他的神色语气中,觉出几分不妙的端倪。
“你若想见她,便随我来。”九韶转身,向门外走去。
闻清觞深沉地看着他的背影,终究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九韶听着身后的脚步声,笑容越发邪肆,映得眼尾飞红灼灼,几乎叫人不敢直视。
微之,不知你见到我们这些故人,会是如何心情。
恨我吧,这样,你就会永远都记得我。
第80章 盛宴(一)
太衍宗, 群山环绕,谷地之中,正是花海烂漫, 粉白连绵,一眼望不到头。
此处乃日月同升, 太衍宗数千年来各大仪式都在此处举行,掌教继任之礼自然也不例外。
圆形露台之上,早已安排好数千席位, 乘玉手中握着宾客名单的玉简,再三确认。
要知道, 这落座之事可是一门大学问。
太衍宗乃东境第一大宗,此番又是掌教继任这样的大事,整个修真界数得上名号的势力,自然都纷纷道贺,就算人不到, 也会备上厚礼送来。
如此多不同派别的势力,彼此间少不得有些摩擦和龃龉,安排席位时便要考虑到这一点。
太衍宗一向奉行的是精英教育,相较其他宗门动辄数万弟子, 太衍宗数千年底蕴, 如今弟子也不过堪堪过万余。
为了司擎继任掌教一事, 不仅乘玉忙得团团转, 连其他五脉弟子也未曾偷了闲。
“这摘星阁和聆音楼的位置,还是再调得远一些为好。”乘玉有些头疼, 两派都是大势力,位次不能过于靠后,可前日联姻之事闹得那样难看, 若是太近,万一动起手来可怎生是好。
她身旁的师妹点点头:“是,师姐。”
“听说摘星阁和聆音楼交情甚深,聆音楼长老闻清觞和摘星阁主大弟子苏嫣然早在百年前定下婚约,谁知前些时候,闻清觞竟然当场悔婚,叫摘星阁丢尽了脸面,两派就此交恶,百年世交,一朝成空。”有少女叽叽喳喳八卦道。
聆音楼与摘星阁联姻,太衍宗只送上贺礼,未曾派弟子亲往,这些小姑娘们,都是听的外间沸沸扬扬的传闻。
太衍宗弟子甚少行走世间,多在宗门内潜心清修,日子不免无趣了些,全赖修真界各种传闻解解闷。
另有一人义愤填膺道:“何止呢,那闻清觞悔婚也就罢了,竟然还毁了苏嫣然丹田,真不是个东西!”
“可我听说,是为着苏嫣然算计,害死他心爱女子在先。闻清觞,早已与那女子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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