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还记得, 自己是摘星阁少主?!”摘星阁主说到话末, 猛地提高声音, 气势骇人。“我以为,你早忘了自己是谁!”
母子两人的目光撞在一处, 竟有几分火花四溅的味道。
“我当然记得自己是谁,这一点,母亲尽管放心便是。”九韶懒洋洋地站着, 他眼尾飞红,仔细瞧来,眉目之间和坐在上首的摘星阁主有五分相似。
只是这母子二人的气质过于迥异,叫人见了,往往便忽略了五官的相似。
九韶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叫摘星阁主越发恼怒,她拂袖挥出一掌,九韶没有躲,后背狠狠撞在墙上,而后狼狈落地。
可以看出,摘星阁主下手没有丝毫留情,这二人不像母子,倒像仇人。
九韶双手握成拳,手背青筋暴突,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脸上还带着同样轻佻的笑。
聆音楼打的那一场,最后众人都打出了真火,谁也没讨得了好去,九韶自然也是受了伤的。
摘星阁主站起,缓缓走到九韶身前:“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天命难违,我摘星阁弟子,自该遵循天命!”
九韶低低地笑了起来,竟露出几分脆弱之美:“天命么?可惜就算是天命,闻清觞,也不愿意再娶你的大弟子了。”
“那是他愚蠢!”摘星阁主冷哼一声,“苏嫣然与他命数相合,与他双修,能助他快速突破境界。如今他为了一个无名无姓的筑基女修,竟公然悔婚,等他修为停滞不前之时,便知道什么是后悔了!”
“后悔?”九韶微微垂着眼,“母亲怎知,他一定会后悔?”
摘星阁主冷眼瞧着他,嘴角下抿。
九韶抬起头,脸上似笑非笑:“这世上不止有天命,还有人心。”
“人心?”摘星阁主如他一样反问,冷笑出声,“你是说,闻清觞爱那个已经化作白骨的女修?”
她嗤笑一声:“世间情爱是最靠不住的东西,何况那女子已经死了,难道他还能记一个相处绝不会超过几十年的女子百年千年不成?!”
“我等修士,本就该一心修炼,而不是耽于什么世俗爱恨。”
九韶笑了起来,声音低沉,隐约让人听出几分落寞。
叫人很难想象,如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伤心之时。
“母亲果真是了不起。”九韶收起了笑,眉目沉凝之时便显出一点端肃。
“为了所谓天命,你可以和自己完全瞧不上的十万大山妖物,生下我这个半妖的儿子。”
“为了所谓天命,你可以把我这个全然看不上的儿子带回摘星阁。”
“为了所谓天命,你可以收苏嫣然这样的废物为徒,却不教她任何摘星阁的秘术,从头到尾只将她当做助人修炼的炉鼎!”
“只是,你一生信奉天命,可到头来,一切算计不都还是空?”九韶容貌昳丽,两缕额发垂下,笑意癫狂。“母亲,无论有什么好处,闻清觞,他都不肯娶苏嫣然啊。”
摘星阁主被他戳到痛处,抬手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若无你搅局,如今聆音楼和摘星阁联姻已成!”
“九韶,别再有下次。”摘星阁主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我不管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胆敢再扰乱我的布局,休怪我不顾及那一点母子情分。”
九韶觉得这话甚是好笑,他们之间,竟还有母子情分吗?
摘星阁主大约看出了他眼中的不屑,再次警告道:“我记得你刚离开十万大山时,日日嚷着要回去寻你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父亲。之后每过十年,都要回十万大山寻他,可惜,三百多年来,他可见过你一面?”
“九韶,你记清楚,你本就是多余的存在,别再做多余的事!”
说完这句话,摘星阁主拂袖转身,背影绝情。
“今日之后,你便待在天上阙闭门思过,无令不可出!”她抬手,在房外设下禁制,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始至终,她没有多给九韶一个眼神。
九韶木然地站在原地,脸上仍然挂着无所谓的笑。
他的出生,本就是一场所谓顺应天命的交易。
只是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出生!
天命...
天命...
“狗屁的天命!”九韶仰天骂道,“我这一生,偏偏便不要顺天命而行!”
“我的命,只由我自己说了算!”
星夜静寂,一盏长明灯飞上夜空,灯火璀璨。
谢微之和九韶的故事,并不复杂,不过从一开始,就是有心算计。
当日谢微之因苏嫣然的幻阵误入十万大山,是九韶事后才知道的。
他也算清楚苏嫣然的性子,对她所为不算意外,或者说,他还有些庆幸,苏嫣然没有干脆利落地取了谢微之性命。
虽然大概率她也杀不了她,命盘上她的寿命还没走到尽头。
九韶需要她活着。因为就算谢微之死了,她和九韶身上的天命,也未必会结束。
谁让修真界,还有转世轮回一说。
九韶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真有他的所谓天命。
可他平生,最恨的,便是天命二字。
发现谢微之的存在后,九韶回到摘星阁,终于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找到了斩天命的方法。
所以谢微之不能死。
九韶要借她的命,斩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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