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看出了自己,修为困于筑基四层,已经数月不得寸进?
心神激荡,骆飞白忍不住问道:“前辈,若你修仙路上遇一同道,处处胜于你,无论你如何努力,都只能屈居他之下,每每挑战都是失败,你当会如何!”
说到此处,骆飞白的双手紧紧攥成拳,嘴角抿成一线:“倘若明知是失败,倘若永远不能胜过那人,当如何?!”
骆飞白入门三年,因为是上品灵根,直接被选入内门,可惜与他一道进入内门的,还有一个灵根比他好上一分的少年。
那人不仅灵根略胜于他,修行速度也胜过他,任骆飞白怎么努力,都不能超越他。
不同于外门一年一次的大比,内门弟子每个月都有一次比斗,前百者入试剑榜,低位可向高位挑战,取而代之,若无人挑战,则位次不变。
三年之中,骆飞白向榜首挑战了二十余次,却无一次胜出,他永远都是试剑榜第二。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剑宗内外都传开骆飞白万年老二的名声,谁都知道,他永远是第二,他永远胜不过那个人。
甚至到了如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这样认为。
如果做不到,那不如放弃?
总好过耗费无数心力,却一无所获。
到今天,骆飞白已经连续三个月未曾向试剑榜首发起挑战。
“你要胜过的,不是别人。”谢微之脸上没了笑意,“你要胜过的,是自己。”
“骆飞白,你的心魔,是你自己。”
眼看着谢微之与宋翊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慢慢走远,骆飞白怔愣在原地,表情茫然。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么?
*
剑宗山门处,谢微之与宋翊自密林回来时,正有数十个身着青衣弟子服的剑宗外门弟子站在湖边,为湖中莲花生长施法。
柳茵茵也在其中,她错眼看见宋翊,面上一喜,对身旁女修耳语两句,便急急向他跑了来。
“宋师兄!”柳茵茵面上晕着浅浅的绯色,很是娇俏可爱,她眼中几乎全是宋翊,“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我去了小院好几次,都未曾见到你。”
“这半月,我随前辈去密林历练。”宋翊简单答道。
柳茵茵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谢微之,低声唤了一句:“前辈。”
她还记得自己之前将谢微之认作是新晋弟子,觉得她毁了宋师兄凝神草,说话很是不客气,此时不免觉得赧然。
谢微之并没有将之前的事放在心上,笑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哦,明长老入化神,各大宗门都会遣人来贺,三日后便是仪式,我和师妹们是接了宗门任务来催发莲花生长的。”柳茵茵解释道。
既然要迎客,总不好山门处的湖泊都没有一点颜色。
原是如此,谢微之向她点点头。
柳茵茵还想同宋翊说些什么,宋翊却直接向她告别,所有的话又只能咽了下去。
谢微之看着小姑娘一脸神伤,心中暗自叹息,只是这感情之事,她没有资格多说什么,只怕一个不小心便是好心办了坏事。
摇摇头,谢微之同宋翊一道向弟子峰去。
回到小院,宋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已是蔓蔓翠意的葡萄架。
半月没有浇水,原本生机勃勃的葡萄藤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好在弟子峰上的灵气怎么也比凡世强,才撑到了如今。
宋翊顾不得许多,当即为葡萄藤施了灌溉苗木的甘霖诀。
一场小小雨露之后,阳光下葡萄藤摇晃着叶子,青翠欲滴。
谢微之背着手抬头:“还要好几个月才能结果啊。”
看来她是吃不到葡萄了。
宋翊沉默一瞬,道:“若是前辈愿意,只需两三个木系的法术,便能催熟葡萄藤。”
“不用了。”谢微之对他摇头。
“那样,便没有意思了。”她脸上的笑是宋翊看不懂的怅然。
宋翊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看着谢微之走进竹屋。
他回过身,看着葡萄架,眼中满是茫然。
他不明白。
纵使他听了谢微之的话,种下了葡萄,抓了灵兔,甚至也尝过骆飞白酿的灵酒,他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些有什么意义。
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谢微之在这一刻,是孤独的。
从衣袖中取出那朵照夜白——正是密林中谢微之亲手摘下的那一朵,宋翊半跪下身,小心翼翼地种在角落。
照夜白生命力顽强,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开遍整个小院。
不知为何,宋翊微微牵起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只是因为甚少做出这样的表情,面容不由显得有些僵硬。
若是前辈看见照夜白长满院中,想必会很开心吧?
是夜,天降骤雨,狂风大作,惊雷声声。
种在小院角落中的莹白花朵被风雨打得垂下头去,枝叶伶仃,很是可怜。屋檐下雨落如珠帘,宋翊抱着剑盘坐在廊下,难得没有修炼,而是在雨声中安然入眠。
竹门吱呀一声,迎着风雨慢慢打开,谢微之缓步走出,远目望去,大雨瓢泼而下,模糊了视线中的所有景物。
她从宋翊身边走过,丝毫未曾叫他察觉。
走入雨中,灵气在身外撑起无形的屏障,没有一滴雨落在谢微之身上。她走得很慢,山路泥泞,她的裙角却洁白如新,不惹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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