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时不再搭理她,只转向穆氏,就跟变脸似的笑着道:老奴说话声音大,大夫人吓着了吧?大小姐也别害怕,老奴是觉得之前几次来访,态度都过于和蔼,以至于有些人忘记了老奴是什么地方的奴。这不是提醒着点儿嘛,省得明日到了宫宴上再犯忌讳,弄得一大家子都跟着一起丢脸。
老夫人又开始磨牙,这连时在她跟前自称咱家,到了穆千秋那里就自称奴才,这高低错落到底是怎么排的?大小王究竟是怎么论的?
她就站在原地,听着穆氏跟这三人寒暄了一会儿,然后连时又说:帖子送到就没有什么事了,外头天凉,大夫人还是早点回府去。这些是宫里给三位准备的新衣裳,都是贴心的人给备下的,又好看又暖合,放心穿。
穆氏接过一件衣裳,不停地在上面摸索着,继而紧紧抱在怀里。
夜飞玉也露了笑,接过衣裳道:让公公费心了。说罢又向云臣和吴否施礼,三位大恩,飞玉名记在心。
吴否的身子弯得更甚,不敢不敢,大少爷您太客气了。
连时这时候却又琢磨着问了穆氏一句:大夫人的脸是怎么了?在下瞅着怎么好像是肿了呢?
这话一出,计嬷嬷立即跟上:可不就是肿了么!连公公来取夜老夫人桌椅床榻的那天,你前脚刚走,老夫人就把在你那儿受的气全都撒在我们大夫人身上,劈头盖脸就给了一巴掌,当时嘴角都打出血了。
老夫人慌了,想说这都是没有的事,可这又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她无法否认。
再看连时吴否和云臣三人,已经集体将质问与愤怒的目光向她投了来。
老夫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听云臣先开口说:本官几次往来于一品将军府,本以为打着钦天监的旗号能给四小姐一家撑腰呢!没想到老夫人根本就没把钦天监放在眼里。
吴否也道:咱家也来过将军府,本以为打着神仙殿的旗号也能给四小姐一家撑腰呢!没想到老夫人根本也没把神仙殿放在眼里。
连时叹了一声:唉,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世道,全天下都以炎华宫为尊,本以为打着炎华宫的旗号就可以让四小姐一家过得很好,没想到老夫人也根本没把炎华宫放在眼里。咱家就想不明白了,夜老夫人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信心是从哪来的?这该不会是要起兵造反,推翻北齐王朝吧?这是要天下大乱啊!
云臣又把话给接了过来:就算是要推翻北齐王朝,那也不能不把帝尊放在眼里,帝尊跟王朝那是两回事啊!夜老夫人怕不是疯了,以为你和你手底下的势力,能把帝尊也推翻?
吴否都听笑了,那可能得是天降神兵,要不就凭地面上那些个上阵杀敌的将士,不管有多少,也不过就是帝尊挥一挥衣袖的事。不过这件事情也不能不警惕着,帝尊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我们皇上就要警惕起来了。毕竟老将军和大将军留下那么多旧部呢,谁知道夜老夫人有没有暗中去收买人心,自己偷偷地组了几个营的私兵。
几人连说带捧,不一会儿的工夫就讲述了一个夜老夫人起兵造反的故事,说到最后这老太太都坐上龙椅,自称为帝了。
计嬷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跟着问了句:那得有个年号啊!
云臣就又掐手指头,掐了半天说:就叫夜圣吧!
夜老夫人终于坚持不住晕了过去,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一品将军府门口。
吴否看了一眼就说:咱们快走吧,可别被碰了瓷,到时候该赖咱们把人给气死,耽误她登基称帝了。快走快走!
云臣连时二人点点头,转身就走,临走还不小心踩了老夫人一脚。
宫车终于走了,君桃叫了人抬着老夫人回福禄院儿,都顾不上跟穆氏这边打招呼,几乎是逃跑的。
抬着老夫人的下人因为太着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老夫人就又摔了个跟头。
一行人一直跑到福禄院儿,将老夫人放到床榻上,君桃这才把所有人都赶走,关上了房门,然后才敢趴在榻边轻轻呼唤:老夫人,人都走了,可以睁眼了。
老夫人终于把眼睛睁开,黑瘦的脸吓得都有些发白了。她一把抓过君桃,慌里慌张地问:他们全都走了?真走了?
君桃急忙点头,真走了,奴婢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才敢带老夫人回来的。
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几乎脱力了。她抓着君桃说:好在今日各府都在等着接宫里的宴帖,再加上明天就是除夕了,各家各户都有得忙,这才没有人聚集到这边来看热闹。否则就冲那三位祖宗的嘴,夜家就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君桃也是阵阵后怕,这会儿连说话的声音都打哆嗦了,他们胆子也太大了,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无中生有,偏偏咱们还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以后一直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
老夫人也不知道能怎么办,她只知道今日自己侥幸逃过一劫,下一次再遇着那三个人一定绕道走,实在躲不掉也必须什么话都不说,否则指不定哪一句就能给自己惹一身官司。
她躺在榻上,望着大木榻的梁,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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