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鹂面孔一下子胀红了,一只大肥蛾子扑簇簇在灯泡上爬动,门里似乎有拖鞋走动的声音,她推了陈宏森一把:“让开,把水瓶给我。”
陈宏森没再追问,他其实想知道太简单了,就想逗逗她,直接把水瓶拎到她家门口,才折返下楼。
陈母蹑手蹑脚在门口凝神细听,陈阿叔从房里走出,看她这样觉得奇怪,抬高嗓门问:“鬼鬼祟祟做啥?”
陈母急忙把食指比在唇间,朝他“嘘”声禁言,陈阿叔正盘算着是否打赤脚过去一起听,就见老婆赶紧朝他过来,不过两三步,门嘎吱打开,陈宏森走进来在玄关处换鞋,一抬头,便见爷娘身板笔直站在不远处,怔忡地看着他。
“还没困觉?”他随口问,陈母马上笑着摆手:“没呢!没呢!你呢?”
愈发奇怪了!
陶阿姨听到动静披衣出来:“饭菜都凉透,我去灶披间热热伊!”陈宏森道句麻烦阿姨,背着书包进了自己房间。
“侬到底听到啥?快讲!”陈阿叔跟在陈母后面追问,陈母就不说,急死伊他!
梁鹂俯腰洗脸的时候,张爱玉拍拍她的背:“在哪里蹭的墙灰?”
“大概灶披间里。”
张爱玉笑着问:“作业做完了没?做完就早点困觉。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梁鹂把毛巾打了香肥皂搓洗干净,挂到阳台上,一面问:“舅舅呢?”
“他说有客人订了婚席,要摆十八桌,明早半夜就要去屠宰场买猪肉,住在店里更方便些。”张爱玉睡到床里边,盯看梁鹂脱衣服,露出背心似的内衣,不由抿嘴笑道:“这种内衣胸小小穿可以,你得买胸罩穿了。”梁鹂红着脸把睡裙套上:“我才不穿那个呢!”啪把灯拉灭掉,摸黑上了床。
张爱玉睡不着,抚摸着肚子问:“卢中还适应么,老师严格么?学习可感觉吃紧?”
梁鹂一一回答她,又道:大后天月考,要排名,还要开家长会,不晓到时舅舅有空么!
张爱玉道:“不管有空无空,就是天空下刀子,他也得去。”
梁鹂心底一阵暖意窜动,小学到初中次次开家长会,都是舅舅舅妈去的,从来未缺席过,所以她努力学习,争取好成绩,让他们去时颜面有光,不丢人。因为他们待她真没话说,肖娜就曾不无羡慕地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舅舅舅妈,梁鹂,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梁鹂也这样觉得,她翻个身,面对张爱玉,小声道:“舅妈,我告诉你一桩秘密,别和外婆说。” 要坦白还有些扭捏:“陈宏森要和我谈恋爱。”
张爱玉大吃一惊,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都结巴了:“这......这小赤佬,才多大岁数就不学好,要学花花公子那套,你不可以,听到哇!高中三年是关键,考上大学随便哪能,以在容不得分心,谈恋爱影响学习的。”
“陈宏森讲谈一场不影响学习的恋爱!”梁鹂老实道:“他说去年卢考取复旦交大的两名学生、就谈了三年恋爱,他说要带着我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花花公子的嘴骗人的鬼!不要相信。”张爱玉扯老帐:“你忘记了,他当初骗你香面孔。”
梁鹂嗫嚅:“他说他以在对香面孔、香嘴唇还有一起睡觉没啥兴趣了!”
张爱玉愣住:“他真这么说?”梁鹂点头,又嗯了一声。
张爱玉思忖会儿:“一个十七八岁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竟然没啥兴趣了?这也怪可怕的。”又道:“是不是经常打篮球,受过伤不行了?” 梁鹂没听清:“什么不行了?”
张爱玉道:“我有空打听打听。你和他做朋友可以,谈恋爱绝对不允许。”
梁鹂没有说话,淮海路新安装了许多霓虹灯,照得窗户红通通的,连带房间里也显得格外迷离,她盯着纱帐顶半天没睡着,舅妈已经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她叹口气,要是舅舅饭店生意好,才不想谈什么劳神子恋爱呢。
第伍玖章
卢湾中学此次月考形式为高一高二学生交叉混坐,可见校方为杜绝作弊、简直煞费苦心。
李老师念了半数名字留在班级里,没念到的去高二(三)班,十分钟后打铃考试,梁鹂拿着书册文具盒与王柳朝教室外走,走廊上人满为患,高二的学生嘻嘻哈哈候在门口,见她们出来,蜂拥而入,梁鹂一眼就瞅到陈宏森,他并不急着进教室,一手拎书包,微俯首在和同学说话,她撇过脸假装没看见,混在人潮中下楼梯,穿过操场往二号楼跑,再上到三层,王柳喘着气跟着她,终于找到高二(三)班,在门口一探身,数道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梁鹂不明所以,想操场风大,她跑的急,便随手把头发捊了捊,一个挺爽朗的男生走过来,热情地说:“梁鹂是吧!你的座位在第四列第三排。” 梁鹂道声谢,走过去,桌面果然贴着她的名字,和她同桌的学生不在,只摆着文具盒和两三张打草稿的白纸,指座位的男生就坐在她前排,半侧过身子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李多程,木子李,多少多,程度程。你们班主任李老师严厉么?平时布置作业多不多?骂过你们么?会体罚么?”
这问话一连串如珠炮,梁鹂点点头:“挺严厉的,布置作业挺多......”至于骂没骂,有否体罚过,她想我跟你又不熟,才不会背后乱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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