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先顶不住的是它,它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安娜冷漠道。
“我感觉你在生气,你是吗?”它问。
安娜用沉默回应它。
“你是生气了。”它确定了,可也诧异,“为什么要生气?难道你指望我一直顺着你吗?容忍是有限度的,我已经尽可能满足你了,在海里生活这点不能通融,因为我需要水……”
“不,你对我没有多少容忍,你做事从来只考虑你自己。”安娜快速说完,闭上了双眼,“我睡了,和你吵闹也无用,不如睡一觉。”
“我怎么只考虑我自己了?我不是为了你做很多事情吗?刚刚为你捉鱼吃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是别人,我管他的死活,根本不可能为了你折腾那么久。”安托万又委屈又生气。
“可最关键的让我身体最舒服的事情,你却不愿意做。”安娜睁眼锐利地与它对视,“你死不了不怕死,可我不一样,按理来说,像我这种很容易死掉的人,你应该为我的生命健康花费更多的精力才对,可你并不是,像是怕我不死一样。你还直说不尊重我意见的话来气我,根本不顾我在生病的状态,现在看来你不止是怕我不死了,是想催着我死了。”
她话语一声比一声尖锐,与之前哄着安托万给她做事时完全不一样。现在就是刀刀见血只会反抗一切的刀刃,之前是夜晚温柔盛开的花朵。
对比差异过大,可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并不是它一个人会喜怒无常,她也会,但是她会精心设计,让所有的喜怒都为她的目的而努力。
她那么努力,步步经营,甚至还装作想要咳嗽却死活憋住,憋红了眼睛却还要瞪着它,更显她面庞上那不容分说的坚定神色。
两个沟通者,若是一方是硬石头,那另外一方只能软下来了。
她可以很多时候当软石头,但是该硬起来的时候,她要保证自己比安托万还硬。
安托万放缓了速度,把手放在她的背部上,说:“咳出来,这种事情不能憋着,你也别说那么多死不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能保证我真的不死吗?”安娜冷笑一声。
安托万看她良久,面色越来越复杂:“不能。”
安娜嗤笑一声,气焰嚣张,可是那气势只维持几秒,她忽然笑容消失了,怅然地说道:“你承认了你不能,可你即使这样,你也不愿意照顾我,我知道的。”
随着她展露弱势的姿态,它也声音低了很多,面色有点暴躁却又算得上是耐心温柔地主动说:“我愿意照顾你的,可我需要水,很多很多水。”
安娜不理它了,它难受一阵,又说道:“我不想和你吵起来,我只是也想自己过得好一点。”
解释完,它看着安娜还是不理它的样子,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干脆不游动了,终于松口说:“好吧,我可以跟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可以了吧?”
安娜像是已经把它隔绝到了世界之外一样,即使它试探着松了口,她也生着闷气不搭理它。
安托万一边纳闷安娜脾气怎么越来越不好了,可是又着急安娜的病情,因为它看到了也听到了,安娜的鼻子一直有声音,她一直在吸着鼻子。
鼻子的一边堵塞了,她每次呼吸都要发出动静,也要预防鼻涕留下。
声音像是她在规律地哭泣一样,也更像是她得了很难治好的病,所以这样的呼吸方式是她目前必须要做的。
她真的好多事,可是它无法生气,也没有觉得麻烦到怪她的程度。
它甚至分神在想,她吸鼻子的样子也有点可爱,这中和了她此刻态度的冷漠,让她像个幼小的兽类,让它怜惜。
“好,我换了个方向了,等你睡一觉醒过来,我保证你就在温暖大房子里的盖着被子睡觉了,这样好了吗?够好了吧?”它连连发问。
像是暂时认命了一样,它重新为安娜考虑,主动着手实现诺言了。
这听着领悟力挺强的,安娜暂时放过它一马,也好奇它所说的到底能不能变成真实的。
她等啊等,因为闭着眼睛,又睡着了,可能也因为被冷到,真的有在生病,所以睡得死死的,完全不知道安托万一路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了。
这次醒过来,她脑袋像炸裂一样在疼,疼得她特别想用手来死命敲脑袋,好把大脑里的不舒服全部去除掉。
她用力地按压着脑袋,嘴巴也露出牙齿咬下嘴唇来,像是自虐一样。这样的样子没有坚持多久,安托万就拨开了她的双手,它纤长且有力的手熟门熟路地按在她的头上,又为她按摩起来。
安娜好一点后,睁开眼睛看着目前所处的房间。
很好,还真如安托万所说,这里是一处很靠谱的人类生活的地方了。
除了她想医生到场治病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其他的都实现了,而且实现得很完美:
房间内部摆设得特别讲究,有古典的低调又暗暗华丽的气息。
看样子,这绝对不是她之前呆过的城堡里的房子。
那城堡里的房子她每一个都看过了,里面很多巴泽尔斯王国才会有的东西,而这个房间……她好像发现了她亡夫所在的那个国家的一些东西。
想到亡夫,她就瞬间清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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