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同门刀剑相向,显然是带了些桃色的情人反目的戏码要来得引人遐想。
故事中的两人,一个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一个心灰意冷隐居修界,是何等缠绵悱恻虐人心肝的故事啊!
众人听得饶有兴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纷纷围着那说书先生,让他说些更多的细节出来。
说书先生得了赏钱,又被人围着哄抬,心里正得意,又往下说了一大篇话,勾得众人津津有味。
祁昶对这种故事并无任何兴趣,但他因那故事中的剑侠萧封与萧明楼同姓,所以认真地听了前半段,到后来越听越扯,明显是说书先生从话本子里东拼西凑出来的情节,他有些不耐烦了。
转头一看,萧明楼却眼含笑意,边吃糕点边兴味盎然地听。
祁昶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了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你和这故事里的萧封是什么关系?”
萧明楼动作一滞,抬眼轻笑:“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关系,除了都姓萧之外?”
祁昶一想也是,看在场大多数人对萧封的态度便可知,不管真相究竟有几分儿女情长,他到底是在争夺掌门之位中败落了的,成王败寇,萧封就算没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孟豫也不可能放过他。
哪还能像萧明楼这般悠闲惬意,没心没肺地听说书呢?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熙攘:“掌柜回来了!”
“赵掌柜回来了,辛苦辛苦!”
“今儿可进了什么好酒没,掌柜的可别小气,尽拿出来啊!”
赵掌柜瞧着与客栈里的食客都相熟,模样虽普通,却说不出的和气。他一一与其他食客打过招呼,又招来店里杂工去外面卸货,这才摘下了身上的蓑衣斗笠。靠窗边坐着的兰儿立马便拉住了施月莺的衣袖:“小姐,这可是个机会!萧明楼行事诡谲,可他到底是个代掌柜,如今赵掌柜回来了,说不准阿丑的事情还有转圜!”
施月莺脑子慢了半拍,但亦赞同兰儿的话,当即离开桌边,和兰儿互相搀扶着,朝那赵掌柜走了过去:“掌柜的……”
然而赵掌柜却先她们一步走到了楼梯旁的八仙桌前,恭恭敬敬地朝萧明楼躬身行了个礼:“少东家。”
少……少东家?!
兰儿和施月莺双双呆立。
他竟是锦鲤客栈的少东家,根本不是什么代掌柜,连赵掌柜都要矮他一头,对他唯命是从!
兰儿眼前一黑,想到她憋着一口气,就是为了回敬点颜色给萧明楼看,如今别说给他一个教训,恐怕自己才是丢了大脸的那个!她顿时脑中发胀,连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偏偏此时,赵掌柜似乎反应过来,转向二女:“不知二位姑娘方才喊我何事?”
施月莺尴尬地扶着兰儿,而兰儿打脸不成反被打脸的事情干多了,脸颊火烧火燎地疼,羞窘着拼命摆手:“没,没什么!”
第四章
祁昶嘴里咬着个包子,坐在那张“御用”八仙桌旁,听萧明楼与那赵掌柜和别的客人闲聊瞎谈,倒也了解了不少事。
比方说,说书先生每三日来一回,待到晌午十分便走,锦鲤客栈只收他的茶水钱,别的再不多收。不像别的客栈,不管是弹琴卖唱还是说书,都得给“场地费”,僦钱就抵得上说书人一大半的打赏了。
按萧明楼的说法,说书先生给店里带来了热闹,客人叫的茶水点心也比平时要多,他们挣这些钱也就足够了,犯不着去斤斤计较那些租场子的钱,让人费半天唇舌还捞不到好。
何况这位先生说的故事他还挺喜欢听的。
祁昶再次肯定,萧明楼是个不缺钱的主儿。
而且行事颇有些大方。
也就是说,让他卖身换僦钱之事,萧明楼说不定真是按照市价来算,又或者是另有他的一番道理。
思及此,祁昶便朝萧明楼看了过来:“萧……少东家,我有话想和你说。”
“少东家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我还真有点不适应。就你这般表面恭敬,实则谁也没放在眼里的性子,我看你私底下肯定不是这么叫我的,省掉那些假惺惺的称呼,你还是唤我明楼吧!”萧明楼一语道破,眯着眼睛斜看过来,沾着糖粉的唇如红菱般微微勾起,“我猜,你是想和我说,要将施姑娘送去她被托付的地方,可对?”
祁昶微愕,随后点了点头:“正是。我虽……已经是你客栈的人,但你亦答应了施家小姐,等我将她送去张家,再回来给你当店小二。”
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却在对上萧明楼那如秋水缱绻慵懒又多情的眸子时,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到时我一定会回来,你不必担心毁约。”
萧明楼歪着头,浅笑着朝他伸出手,朝他偎了过来。
纤细柔白的手指比寻常人体温要低,祁昶握在手中,眉头便是一皱,若非感知他脉搏还好端端地在跳动,他恐怕以为萧明楼是个重伤垂死之人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他看着萧明楼朝他靠过来,一时也不知是该推开他,还是不推开的好,嗓音艰涩,“你不舒服?可要找个大夫过来?”
“我天生如此,习惯便好了。”萧明楼不甚在意地说,将下巴枕在他的肩上,懒洋洋道,“你扶我起来,我有点使不上力。”
“到底哪里不舒服?”
萧明楼见他绷紧下颌,身体发僵,眼中却又难掩担忧,不由调皮一笑:“吃多了,有些积食,除此之外就再没其他地方不舒服了。”他故意又贴近了祁昶两分,玩笑般地说,“大夫就不必请了,不过你可以帮我揉揉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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