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席上的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锅,有人大声问道:“谁胆大包天!竟敢对您动手?”
“在此期间,我得到了一份供述。”正奉大夫暂且跳过这个问题,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不知道诸公可否记得周德本?周德本原是先帝身边的随驾医护,于先帝驾崩的第二日下落不明。不久前我与他见了一面,他亲手给我写下了一份认罪书。”
老大人的话引起了旁听席中的一阵讨论,不少人还对周德本这个人有些印象。当年他在先皇薨逝的第二天离奇失踪,也曾引起不小的风波。
女皇心中暗自大骇,据她所知周德本早被容铮一怒之下杀了,怎么还有机会和正奉大夫见面?
她转头看了珍珠一眼,珍珠亦不明其中缘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德本自述,他的家人遭人挟持,为保家人平安,他不得不提供假证词。谋害明德皇帝的并不是国师,真凶另有其人。”说到这里,正奉大夫卖起了关子,并不急着说出真凶是谁,而是接着往下说道:“另外,我调查了玉清宫的旧人,一位曾在玉清宫修行的小道长给我提供了一份物证资料,稍后我将把这份资料转交给有关部门。”
正奉大夫口中的这位“玉清宫小道长”便是钟毓身边的心腹道童,在玉清宫大火前,钟毓把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装在一只木箱子里,交给道童保管。
之后他把道童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又亲自放了一把火,将玉清宫神殿烧成了灰烬。
钟毓留下的这一箱子证物里,详细记录了这三十年来自己为女皇办下的所有事,并周到地附上了相关的铁证。整个皇室早已积弊已久,腐烂到了根基。这些证据不单剑指女皇,其中牵涉的权贵众多,足以让皇室上下人人自危。
按照这份资料中提供的方向展开调查,足够将皇室上下彻底清洗一番。
正奉大夫迈着苍老的步伐来到高台边,面对着旁听席,俯下身向座下的首相行了个大礼:“我在此恳求政府启动程序,对女皇以及所有涉案人员展开全面调查。”
首相没想到事态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老大人。
正奉大夫的这个请求牵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贤王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仅凭这些来路不明东西,并不能证明什么。”
老大人保持着行礼的动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些东西虽不能定罪,难道还不足以展开调查吗?”
眼看正奉大夫的矛头直指自己,女皇丝毫不见慌乱,她一脸痛心疾首地看向正奉大夫,说道:“正奉大夫为了袒护国师,真是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没想到清风峻节如您,竟也晚节不保。”
“老夫绝无此意,钟毓非死不可。”正奉大夫站直了身子,步履蹒跚地走下高台。他来到佛塔前取出金爵,亲手将这只装满了毒酒的酒杯捧到叶钊灵面前。
正奉大夫将杯子呈到叶钊灵面前,道:“钟大人,老夫送您一程。”
面对这个背盟败约背刺了自己一剑的人,叶钊灵没有丝毫怨怼。他站在高一阶的台阶上,垂眸看着面前的正奉大夫,由衷地说道:“多谢您,老大人。”
就在叶钊灵要将毒酒接过的时候,正奉大夫却捏紧了手中的金爵,没有让叶钊灵将杯子从他手中拿走。
其实他并没有临阵倒戈,这原本就是钟毓的本意,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按照钟毓的计划进行着。
他与钟毓在白塔相见的那夜,钟毓给了他半截令牌,请他北上寻找一个小道童。
“老大人,您一生千仞无枝,我很敬重您的为人,所以不能污您名誉,也不愿见您为难。”那夜,钟毓从袖中取出小半截令牌,推到正奉大夫面前,说道:“我不会要您改变自己的立场,只愿您遵循本心作出公平的决断。至于我,也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
钟毓所说的这个“满意的结果”,就是请求正奉大夫判处自己极刑。这样一来不会违背老大人的处事原则,二来只有钟毓死了,正奉大夫才能撇清结党的嫌疑,以证明他与国师之间并无勾结。
钟毓用自己的死将正奉大夫捧上了不可动摇的制高点,再让他牵头弹劾女皇,清洗皇室。
这就是国师向他要回的人情。
殿内传来了不耐烦的催促声,老大人终于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钟毓将金爵从自己的手中接过。
看着钟毓捧起酒樽,正奉大夫忍不住说道:“钟大人,走好。”
殿内众人此刻心思各异,唯有叶钊灵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松快。他半生求死,眼下这个结果也算是心愿得偿。
若说还有什么遗憾,那大概就是还欠容铮一个正式的道别。
他端起金爵凑近唇边,眼看就要一饮而尽。然而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被人用蛮力破开,一群黑衣男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将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层层包围了起来。
破门而入的黑衣人足有近千之多,数倍于殿内的特勤。他们既然可以长驱直入奉英殿,可见殿外的安防已被破解。
大殿之上风云突变,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瞬间慌乱了起来。眼下国家首脑齐聚奉英殿,这一幕像极了历史上不断重演的宫廷政变,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片兵荒马乱中,有人厉声质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这是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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