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的父亲在位期间名望颇高,容铮这个太子这些年来也十分得民心,无论是在政府皇室还是民众间,支持者众多,单凭此次事件绝对没有废太子的可能。
女皇料定容铮此番已陷入绝境,正是提出条件交换的好时机,为了能够脱困,他必然会选择饮鸠止渴。一旦有了这份“认罪状”,容铮的太子宝座便如同稻草扎成的一般不堪一击,日后只要随便一丝风吹草动,便会无可挽回地崩塌到底。
容铮一目十行地读完这份“陈情书”,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将其折了起来。这一幕落在女皇的眼里,心中不由地暗自窃喜。
只是她还没高兴上多久,就听见“撕拉”一声响,容铮将折好的纸页一下子撕成了几瓣。
“此事就不劳祖母费心了。”容铮道。
容铮目前的处境虽有些艰难,但还不至于甘心钻进这样的圈套里。
说完,容铮未等女皇允许,擅自站起了身。他绕过钟毓,迈步来到香炉前,将手中这张撕得粉碎的“陈情书”扔进了炉灰里。
香炉中蹿起一束火苗,瞬间便将碎片舔噬。
容铮的眼底有橙色的火光在跳动,他望着化为灰烬的“陈情书”,对女皇道:“请陛下再给我一些时间,我自会妥善处理。”
缸中的龙鱼摆动鱼尾,溅起一片水花,女皇回过神。她见容铮如此不识抬举,不由得勃然大怒,端庄雍容的面孔随之变得狰狞了起来。
她一把打翻了座前陈列着的宝象,怒道:“容铮!马上跪到三师堂思过。”
说完,她犹觉得不解气,命令钟毓:“钟毓,你替我亲自去盯着他,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让他出来!”
第62章 三师堂
三尸之为物,实魂魄鬼神之属也。*
三师堂原名三尸堂,后来一位喜欢喜庆的皇帝嫌这个名字不吉利,便取“三人行必有我师”之意,改名为三师堂。
三师堂位于皇城西北角的最深处,是一座通体镶嵌金箔的神庙,其建筑风格之浮夸,造价之高昂,令世人乍舌。好在这座神庙在皇宫建造之初便已落成,若是现如今皇室再要大兴土木修建这样的一座宫殿,必然会引起国民的非议。
三师堂独立成区域,远离皇室的生活办公区。市政原打算将其开放为旅游景点,谁知提案刚一提出,就被皇室拒绝了。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堂内供奉着的是容氏王朝的第一位皇帝容九歌的造像。
据历史记载,容九歌魁梧奇伟骁勇善战,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所向睥睨。而从这堂中的雕像上来看,却是面若好女拈花而笑的俊秀模样。
堂外传来连绵不断的钟鸣,钟楼上响起了今天最后一道钟声,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深夜。
殿内终年没有供奉香火,空荡荡的供桌旁只点了两根成年男子手臂般粗的红烛。容铮与钟毓两人在神像前一跪一站,一眼望去倒像是容九歌身旁的两尊护法象。
此时距离容铮被罚思过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在这期间,钟毓全程在侧。也就是说容铮在这神像前跪了多久,钟毓就一秒不少地在这里站了多久。
三师堂建成数百年,除了定期对它进行常规维护,内部并没有经过现代化改造,依旧维持着最初的模样。堂内没有水,没有电,更没有暖气,这么冷的夜里跪在这里思过,和跪在大马路边上没有什么两样。
容铮的两条腿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他低头轻咳了一声,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
“国师不必陪我在此遭罪。”容铮对钟毓道:“没有陛下的旨意,我不会擅自离开,您大可放心。”
容铮没有忘记,小的时候每当自己犯错受罚,钟毓做为老师都会像现在这样陪他受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和钟毓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钟毓站在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里,容铮看不清他那张铁面具,却能听得见他的声音。钟毓的声音里没什么起伏,如往日一般无波无澜:“既然是陛下的吩咐,我必将尽心,不敢有丝毫殆懒。”
女皇只是吩咐钟毓盯着容铮,可没让他一定要在这里陪站。钟毓因为女皇的一句话就在这冰窖里枯站一宿,可见国师对女皇的一片忠心当真日月可鉴。
“所以只要是陛下的意愿,你都会竭力替她完成吗?”
容铮搓了搓冻得冰凉的双手,仰头看向高高在上的神像,十分平静地说道:“哪怕她要你做尽伤天害理之事,为天下所不容。哪怕你自己不得善终,不得其死。”
钟毓以太子太师身份入宫,深受明德皇帝的赏识,容铮也曾发自内心地敬佩过这位老师。后来明德皇帝薨逝,太子与国师反目,这对旧日的师徒之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过话。
钟毓道:“殿下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容铮问:“是不是你杀了我父皇母后。”
只听“啪”得一声响,烛芯爆起一串灯花,烛光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钟毓从阴影处迈步走了出来,他来到供案前,随手拿起了桌上的金剪刀,挑起了红烛上的灯芯。
“先皇死于意外,至于高皇后的事,我也很遗憾。”钟毓侧着头,细细地剪着灯花。在烛光的映照下,国师面具的边缘有些发白,而他一直都是容铮记忆中的模样,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看过最原始的验尸结果。”容铮看着钟毓手里剪灯花的动作,说道:“先皇死于氰化物中毒,颈侧留有针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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