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柳凝没有让他等太久,否则以秦墨的性子,会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还真不好说。
“吱嘎——”
竹屋的门打开了。
秦墨抬头望去,见柳凝着一袭浅青色衣衫立在屋檐下,不染纤尘,皎皎如明月。
恰在此时,雨过天晴,明亮的光打下来,照得整个人熠熠生辉。
秦墨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一样,张了张嘴,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懿玄?”柳凝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可是有要事禀报?”
他察觉到护山阵法有所波动,担心有要事发生,这才出门一探究竟。
褚懿玄?
那不是怀素师叔外头捡来的小徒弟吗?
秦墨心神一震,死死盯着他看了许久,这才发现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原本应有的神采。
“懿玄?”柳凝再次试探着叫了一声,迟迟未曾得到回应的他,终于感到了不对劲。
他露出警觉的神色,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枕流峰?”
秦墨说不出话来。
他拖着僵硬的双腿向前走了两步,听到动静的柳凝右手一翻,召出配剑,准确无误架在了他的肩上。
“阁下莫要再上前了。”
“……霁雪。”秦墨认出了肩颈之上的利刃,声音干涩。
只这两个字,柳凝便明白了一切。
他握剑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生硬道:“你来做什么?”
一个月前他们才当着仙门百家的面打过一场。
秦墨哪里见过这样的师兄,又何曾被师兄这样对待过。一时间,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只觉委屈不已。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避开剑锋,一把将人拦腰抱住,跪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
“终于”二字显然是不大准确的,秦墨从魔宫过来并未费什么功夫。可不知为何,他在见到柳凝的那一刻,百味杂陈蓄于一处,骤然开闸,便如泄洪一般,只有放声宣泄情绪这一个念头。
柳凝整个人一僵,“你又要玩什么花样?”
听着师兄的声音,秦墨稍稍冷静了些,哭道:“他们说你不要我了!”
这个他们,实际上只有一个自称是他护法的魔修而已,何况对方并不曾这样说过。
可见他也不是个多老实的人。
“……你先放开我。”柳凝挣扎无果,半天只憋出这样一句。
秦墨生怕他跑了似的,手上又加了两分力,用行动诠释了自己的态度,随后抛下一颗惊天巨雷。
他说:“我失忆了。”
柳凝愣了一下,撇过脸去避开他的目光,“与我何干?”
他过分的凉薄叫秦墨当场怔住,随后又听他质疑道:“既然失忆了,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我只记得与你有关的事。”秦墨仰头看他,脸上还挂着水珠,“也只信你。”
直白恳切的话语让柳凝一时忘记了挣扎,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已是信了七八分。
眼前这个秦墨,与月前跑到山门前胡搅蛮缠的魔尊确实不大一样,这性子反倒像是……
他年少时的模样。
“师兄……”他像只被丢弃后千辛万苦找回家的狗崽子,狼狈又可怜。
可惜柳凝看不见。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秦墨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些真实感。
僵持间,他的后领突然被揪住,没有防备地被柳凝单手拎起来推了一把,踉跄两步跌进了屋里。
随后“嘭”的一声,门也被合上了。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外面很快传来了柳凝不甚真切的声音,“何事?”
“掌教师兄,新弟子已入门一月有余,不知何时打开秘境,为他们安排试炼?”
说话之人正是那个怀素师叔外头捡来的小徒弟,一百年过去,当年脏兮兮的小包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至于褚懿玄口中的秘境,则是上清门新入门弟子必须经过的一关,也是掌教和长老们收亲传弟子的重要依据。
褚懿玄道:“师尊说,倘若掌教师兄不方便,她可以代劳。”
“不必劳烦怀素师叔了,七日后我亲自去。”
“是。”
柳凝在等着他离开,谁知褚懿玄盯着他手里没来得及收回去的霁雪,直言不讳道:“枕流峰有外人进来了?”
你才是外人!
秦墨耳朵贴在门上,听到这一句顿时气愤不已。
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怎么就成外人了!
“你看错了。”柳凝若无其事收了剑。
好在褚懿玄没有深究,只当是自己多想。
或许是掌教师兄一时兴起想练剑了吧。
“既如此,懿玄就先告辞了。”
“嗯。”
褚懿玄彻底离开枕流峰的范围后,柳凝转身打开大门,整个人都贴在门上的秦墨突然间失了倚仗,差点摔倒在地。但他眼中不仅没有丝毫尴尬,反而透着欢喜,“师兄果然是信我的!”
“去洗干净了再来说话。”柳凝一脸冷淡,好像方才包庇魔尊的人不是他一样。
秦墨此刻满心欢喜,自是无有不应。他熟门熟路摸到屋后的温泉池子里,将自己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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