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止是雨水,风,空气,所有一切都被过滤过。
少年并不懂怎么养花,但他知道,知道这株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祂不喜欢那瓶生灵泉。
也不喜欢充满灵气和生机的雨水。
在旁人看来那纤细孱弱的半透明藤蔓没有半点反应,但他知道,知道祂在闹情绪。
但他也只知道,祂闹情绪了。
雩雳并不知道,他许诺的一切都跟少年的所求截然相反,南辕北辙。
因为这株花,什么都不喜欢。
越是寻常草木所喜欢的,祂越是不喜欢。
少年第一次用的是他的血,祂反应很大,是很生气了。
他隔很久才滴一次血,即便知道祂生气了,他想确定,祂还会生气,但也不想祂不高兴。
于是,尝试了很多办法。
灵液不行,会闹脾气。
灵玉也不行,退而求其次,劣质的灵石,祂也还是不高兴。
闹情绪的时候,祂会不理他,祂从来不理会他,但是是有区别的。
就像是安静和死寂的区别。
可是,比起祂生气不理他的死寂,永远失去要更可怕。
他寻找的不是庞大的生机和灵气,是比他能控制的最细微的灵雾更微小的生气,来维持一种让这株花活着和不生气的界限。
雩雳不知道,他其实没有想错,少年和他的花,的确是一种将死尚未完全死去的尸体,被灵气吊着一口气,好像还没有干枯腐烂的关系。
但他弄错了,不知道,决定这种关系的不是少年,而是那盆花。
那盆花光是活着,便已经是对那个人的纵容了。
但虽然不懂,雩雳还是打破了这种关系。
……
除了每个人自由接取的任务,山庄或许为了防止有人惫懒拖延,还会有一种每个人强制必须接取的任务。
黑衣少年便被随手派发了一个这样的任务。
这个任务并不难完成,甚至很顺路,只需要将一册玉简送去藏书阁二楼。
杂役弟子并没有资格进入藏书阁二楼,除非用贡献点换取。
但藏书阁一楼人人都可以去。
看管藏书阁的管事有五个,负责人查阅了他的任务和牌子,点点头示意他过去。
藏书阁二楼的楼梯普普通通,就贴着左侧的墙壁。
和建筑一样,是一种禁断火灵气的材料。
黑衣少年抱着花盆拾阶而上,墨色冷静的眼眸看了眼一楼,他知道有人盯着他,那那些人一直离得很远,也没有任何举动。
二楼比一楼更安静,只是一种人少的安静。
书卷翻动的声音,阳光透光窗棂洒落地板的声音,微风经过窗外树影的声音,一切都很平常。
于是,他也很平常地踏上了二楼的地板。
左脚先落地,在右脚落下的一瞬间,少年顿住了。
漆黑淡漠的眼眸瞬间冷锐,那张俊美沉静的脸无动于衷,但他整个人都像一柄出鞘的剑。
他怀中的花盆还在,但少年的手缓缓落下,那花盆并未落地,而是在他松手的刹那消散不见,就像是根本不曾存在的幻觉。
黑衣少年踏上二楼的那一瞬间,他的花盆被人偷走了。
……
一声轻笑。
管事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心说话:“藏书阁二楼都是些珍藏的典籍,现下快要被他拆了。那少年看着性情沉静,却是没碰到底线。若是刺激得狠了,恐怕有违长老的初衷。”
他原本瞧着对方不过炼气一二层的修为,纵使听说了对方斩杀了一个金丹七层修士,也只当被杀的那个人是花架子。能越阶斩杀对手的天才在修真界或许凤毛麟角,但在郁罗萧台并不算什么。
那封不渝就是一个例子,他不过是个炼虚境,在外头行走时候,斩杀高他两个境界的大乘期不知凡几。
郁罗萧台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和怪才。
但是,便是把封不渝困在藏书阁二楼,也不会制造出像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那书阁几乎已经被打破了一小半。
对方能被雩雳看入眼中,他自然想到了这个人会是意外,但再怎么样三十六重境防御加持下,这人便是再逆天,也不可能当真伤到他的书阁。
雩雳吩咐书阁二楼不要动,防止对方发现端倪不走进去,管事便没有将珍贵的典籍启出来,现在当真是后悔莫及。
可他也不敢催促雩雳。
雩雳并不在意区区一座书阁,纵使里面是何等珍贵的典籍,在他眼里毁了也就毁了。
不及叫他觉得有趣。
“花盆呢?”
“在幻极之原。”
准确说来,藏书阁二楼其实算不得什么陷阱。
因为常人走进藏书阁二楼,本就是意识进入了浩瀚的书籍组成的世界。
三十六重天境可以说就是书和典籍构造的世界,只有人的意识体才会进入。
只是他们稍微动了点手脚,将书的索引、目录、页码甚至封面都藏了起来,这样,进入的人便不知道如何合上书,从书里出来。
那叫赵夜的少年的意识被拉进了三十六重天境,而那盆花,则落入了幻极之源。
幻极之源不是书,是一种只有草木才能进入的境。
也可以说,这是无数草木的传承之境组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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