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他似乎很欢哨。
崔洛却无比苦闷。
一日顶着女儿家的身份,她就一日不得安生。整日防备周遭所有人,她也很累的。
表现的太过分,未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眼下这般拘谨,她又显得格格不入。
内间也氤氲着热气,丝丝缕缕的萦绕在火烛之上,视线变得朦胧涣散。崔洛感觉到热了,昏昏沉沉的来了睡意。
眼前的光线被一道阴影挡住,崔洛一抬头就见顾长青身着雪白色交领中衣,站在离她三四步远的地方。
他身上已经褪去了肃重的锦衣卫袍服,那把煞气十足的绣春刀也放在了软塌一侧。那股子清冷气质突然之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温和与文雅。
崔洛还真没见过这样的顾长青。
“不舒服?”顾长青淡淡道,“哪里不舒服?”他反复问了句。
说着,顾长青就走了过来。
他身为承恩伯府的嫡长子,虽没有参加科举,但对药理岐黄尚且懂一些,俯身之后就想要抓住崔洛的手把脉。
这个意外来的突发其然,崔洛一惊,将自己裹的跟只粽子一样,双手也反卷入大氅中:“我没事!表哥.......你去泡澡吧,我今日恐怕是多喝了几杯,歇一会就好了。”
顾长青不止一次发现崔洛行为古怪。从如厕到沐浴......她好像很不喜欢与人亲近。
顾长青以审视的眼光看着崔洛。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过于激动,崔洛神色微微赧然,“不瞒表哥,我自幼长的秀气,常有人将我视作姑娘。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误解,然而.......奈何天生体弱,不如表哥与长梅的体魄健硕,我这身子缺了男儿气概........”
她两眼可怜楚楚的瞅了瞅自己的下腹,幽怨的长叹了一句。
顾长青一僵:“......那好,你先歇着,半个时辰之后我再送你回去!”他猛然惊觉,原来不是崔洛喜洁,是她那方面太过自卑,以至于不敢与男子一同小解,乃至沐浴!
难怪了!
不过,再一看崔洛的样子,顾长青心里的疑惑稍微释然。男子长成她这副样子,能有男儿气概才是不正常。
崔洛低垂着眼眸,将自己裹得更紧。
顾长青见她模样可怜,他又不会安慰人,随口道:“你不必介怀,这种事也不是你的错。我认识一个有名望的大夫,他日得空引荐你去看看。”
崔洛晃了晃神,她当然听明白了顾长青的意思,只是稍稍不知作何反应:“........这......还是算不了吧,我怎好意思!此事本就羞于出口,也只有表哥你知道,你可得替我保守秘密,否则我日后无法见人!”
顾长青深藏内心的慈父情怀溢了出来,有些不太忍心看崔洛了,他道:“你还小,过几年或许会不一样了。”
崔洛郑重点头:“但愿吧!”眼神里似乎充满期待。
屏风那边传来顾长梅的声音:“大哥,崔洛!你们怎么还不过来!”
顾长青闻言,默了默,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崔洛了。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想来崔洛大约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她估计是那方面自卑了。
待顾长青一离开,崔洛猛然间松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
*
不知过了多久,崔洛忍着腹痛,迷迷糊糊之中浅睡了过去。
良久之后,她是被顾长梅给唤醒了。
泡过温泉的顾长梅面色呈粉白色,当真应了公子如玉那句话了。
“崔洛,你当真不舒服?那好吧,咱们这就回去。”顾长梅拉了崔洛起来。
她睡了一觉,身子并不觉得轻松,初/潮的感觉历历在目,没有哪一次是好过的。
崔洛与顾长梅先上了马车,顾长青在池子里假寐了一会,大颗的汗滴从他的额角滑落,润入他的眼角时,他才睁开眼。
顾长青少言寡语,十几岁就入了北镇府司,在此之前,还在军营历练过几年。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铁打的身子,从不会觉得辛苦。
无人问他累不累,无人关心他到底需要什么,也从无人在意过他的心事。就仿佛他天生就该承担一切!
不得不说,这一番温泉浴,让他全身心舒畅了不少。
顾长青出浴后,开始擦拭穿衣,他绕过屏风去取袍子。就在这时,一抹刺眼的红映入眼帘。
在北镇府司待了多年,他对鲜血极为敏感。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软塌上铺着一层浅白色绒毯,那抹鲜红不像是之前就有的,而是刚刚才抹了上去,像是......落红?!
顾长青警觉使然,上前一步,弯下身子,正要伸手去探,却突然定住了。那鲜红仿佛灼烫刺目,让他无论如何都没法去碰触。
有关崔洛的一切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突然之间有些曾经忽略的东西在这一刻尽数连接了起来。
顾长青蹙眉,心跳‘砰’的加速。他心头涌起一丝疑惑。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他此刻只知很想去查探清楚!
抵达石墩胡同时,崔洛一下马车就被顾长青扶住。
崔家的姑娘出阁,朱门之外的大灯灯笼高挂,即便到了这个时辰,巷子里的视野依旧极好,崔洛明显看出了顾长青的眼神不太对劲。
顾长青的手掌捏着崔洛的臂膀。寒冬腊月天,崔洛明明穿的厚实,可掌下的触感还是那般的纤细,就好像他稍稍一用力,崔洛的胳膊就会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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