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回酒楼的烤鸡,再到承恩伯府喝酒那一次,崔洛所表现出来的,的确是对萧翼的排斥。
她此刻觉得自己错了!
排斥又怎样?她现在跟他斗,无疑是拿鸡蛋碰石头.......不,她如今顶多是枚鹌鹑蛋。
崔洛挤了一抹违心的笑出来:“萧大人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是见萧大人英姿不凡,身份高贵,有些敬而畏之。”
萧翼看着她佯装出来的乖巧,唇角猛然间一抽,冷哼了一声,提步就走,他也不打伞了,任由漫天的飞雪落在他身上。背影伟岸中透着一丝无人明白的孤独。
崔洛眨了眨眼,白雪迷糊了她的视线,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萧翼自幼左拥右簇,现在想嫁给他,与他琴瑟和鸣的贵女怕是如过江之鲫,能从皇城排到城西吧,他这样的人怎会孤独?!
崔洛一路小跑才跟上萧翼,待入了庄子,萧翼在正堂止了步:“你娘在后院,你自己去见她吧,庄中有马车,我就不送你们回去了。”
他语气不善,就好像崔洛今日是真的惹他不高兴了。要知道当初洛十娘嫁入侯府那时,这人也是一张笑脸对着他们‘母子’二人,极少会有这张寡淡的脸。对她也是一口一声‘二弟’的称呼。
且不说洛十娘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单纯是出于道义,崔洛谢了一句:“多谢萧大人。”
言罢,崔洛由两名婢女领着去了后院,这两名女婢一律是白地撒朱红小碎花长身褙子,双丫髻,墨绿丝带,相貌秀气,十分乖顺。
到了一间厢房前,其中一名婢女,道:“崔少爷,崔夫人就在里头。”
崔洛推开门去寻人,果真在暖炕上看到了洛十娘,还有春夏和秋冬二人,看样子她们几人被照顾的很好,满室的暖意。
“娘,您这是怎么了?”崔洛走过去就问。
洛十娘像是做了错事的大姑娘家,一张银盘脸拉的老长,就是不肯说话。
春夏道:“今个儿早晨,府上来了几位夫人打叶子牌,柳姨娘最是擅长摸牌,夫人她......”
春夏欲言又止。
秋冬见崔洛脸色不太好,生怕少爷不悦,如实道:“几位夫人笑话咱们夫人不识字,柳姨娘也跟着笑了两句,夫人心里气不过,就想出来走走,没想到会在城郊遇上大雪,裂了车轮,夫人她下马车时崴了脚。”
崔洛:“........”竟然和第一世如出一辙。
不过,最起码,洛十娘没有被长信侯所救不是么?
也算是件好事了。
崔洛一点也不想再认萧翼为继兄。
“娘,‘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道理,您回去之后好好告诉柳姨娘。她不过是个妾,识多少字,也只能是个妾。您才是爹的结发妻子。”崔洛宽慰道。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她接连重生,也极需要安慰,谁又能来宽慰她呢!
洛十娘阴郁的脸,眉头微微蹙着,反倒添了几分让人忍不住要去怜惜的媚/色出来。
这等容貌......
崔洛今年十二,洛十娘是二八年华时生下的她,如今二十有八了,却是半点容色老去的迹象也无。
崔洛头疼!
别人防备自己的亲闺女会被人骗了,而她却是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娘会被男人拐走了。
“洛儿,娘是不是配不上你爹?”洛十娘一双美眸眼巴巴的看着崔洛,试图从崔洛口中得到慰藉。
崔洛不想听这些老生常谈的话了,扶着洛十娘起来:“娘,时辰不早了,儿子送您回府。您是崔家的儿媳,夜不归宿又会让旁人钻了空子。若是今日祖父祖母问起,您就说是来书院看儿子的。”
春夏和秋天上前帮忙,洛十娘虽长的美艳,但身子丰腴,崔洛一人无法支撑起她的全部重量。
也不知道在桃花村那些年清苦的日子,她是怎么长的?!
崔洛亲手给洛十娘披上织锦皮毛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才让春夏和秋冬搀扶她出去,万一冻着了,保不成又会被人‘欺压’了。
洛十娘一步一艰难,回头看了一眼崔洛,美眸里映着室内的炭火,她好像又要哭了。
崔洛赶紧制止了她极度容易受到波折的情绪,道:“娘,咱们快些回去吧,儿子.....今日亲自送您回去一趟。书院那边,已经着人去跟夫子请辞了。”
蓦的,洛十娘破涕为笑,恍惚间,崔洛真的成了她的‘儿子’,她的依靠了。
出了厢房,崔洛先安顿好了洛十娘,让春夏和秋冬也上了马车,这种天气要是走回府,怕是明日起不来伺候洛十娘。
崔洛没有见到萧翼。
她在犹豫要不要再去谢一声,还是装作无礼,调头就走。
眼看着天就快黑了,又是大雪漫天,她思量几息,吩咐崔家的马夫准备赶路。
马车依旧是崔家的,只是车轱辘换上了新的。
这时,一婢女上前,脆声道:“崔少爷,您留步,我们家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崔洛一僵,看来还是逃不过。她走过去对洛十娘交代了几句,才跟着婢女去了一处暖阁。
此刻,已经华灯初上,长案上的错金螭兽香炉里烧着不知名的香料,崔洛没闻到过,但很香,且伊人,仿佛能将人身上的戾气抹去。
萧翼负手而立,身后的影子拖的老长,崔洛在那影子上多踩了几脚,走了过去,却没有靠近他:“萧大人还有事?我娘此番得萧大人相救,实在感激不尽,若萧大人不嫌弃,哪日我做东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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