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斓像个机器人一样道:“费了大半年才让他的魂和那具身体安稳契合,你这样破坏,我们就又得从头开始,或者另找一具。”
原本因浑身乏力,像被八方袭来的手脚拖拽着的祝微星听见这话一下抬起头,撑起精神望向说话的人,又严厉且失望地看向燕瑾凉,脸上满是排斥。
本沉默下来的燕六对上祝微星的视线,像被他投来的怨愤所刺,燕瑾凉忽然沉脸,又阴鸷笑了起来,面现暴怒,竟抬起一脚猛然踹向了那堵玻璃隔墙!
只听一声巨响,碎玻璃随之哗啦飞溅!
燕瑾凉的下颚处也被崩裂的碎片割出一道鲜红的血痕,他却毫无所觉,压着暴虐道:“那就不要了,再换一具不错,把他现在记得的都忘了,从头开始也好。”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惊惧的祝微星微笑:“你说我不择手段,你觉得现在是依附着我而生?很好,那我不如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附生!”
祝微星本是真被他脸上的狠厉给吓到了,却见对方放下这狠话后,犹是不解气的对着地上的碎玻璃一通猛踩,满肚子无处发泄的暴戾幼稚又陌生又熟悉。祝微星心内才升起的不安,又诡异的慢慢落了回去。
而一旁的繆斓一直安然的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感觉不到客厅里有那么大个暴躁鬼在那里发疯。
半晌,搞了一通破坏的燕瑾凉似稍稍消了点气,他回头阴恻恻的看了几眼祝微星,本还要说点什么,瞧到他脸上难过又呆滞的神情,又硬是闭了嘴,只留下一声冷哼后,拖着踩玻璃而伤了的脚,气鼓鼓的上了楼。
祝微星目送着那人远去,还有随在他身后姿势近似的大狗。被那两道略蹒跚的背影莫名扎了一下眼。刹那间,像有什么熟悉的画面朦胧闪过他面前,偌大的别墅,游戏间、影音室、露台、花园,有人、有狗……
可这些又实在琐碎迅疾,让祝微星根本来不及抓住便瞬间散去。
客厅内重新安静下来,仍然不能动弹的祝微星只能希冀的向仅剩的那个人看去。
繆斓半隐在黑暗里,明明一身雪白,却和祝微星一般像缕鬼魅,尤其那双红瞳,半透半绯,毫无人气。
不过他却很聪明很敏锐,成功感知到了祝微星的深意,可惜,繆斓只看了他两眼,便事不关己的转身离开了这里,由着祝微星桎梏在黑暗里,无人可应。
祝微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还有多少时间会天亮。他并不真害怕在这里虚耗下去,他担心的是待到太阳升起自己还没回去,奶奶和哥哥要是醒来看到床上无声无息的他会是什么担心的反应。
唯一庆幸的是,方才周身那种不适倒是慢慢淡去,只行动依旧受制,困于原地。
无奈间,祝微星注意到地上一点焰红,是刚才摆在沙发前的一枝熏香,随着某人的暴力被打落在地,断了大截,只剩一点明灭。
这让他想起自己在金律奖前被迫游魂的那几日,最后似乎是姜翼点起了一卷蚊香,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孟济做法事时被祝靓靓捡去的也是一点香灰,所以……香,难道就是自己能离魂附魂的秘密?
其后的时间里,祝微星便凝神盯视着那一粒微光,终于,在天际泛出青蓝时,火芯燃到尽头,焰红渐渐隐灭下去。
下一刻,祝微星忽然周身一轻,被定于原地的手脚恢复了自由。同时,有风从外面卷来,挟裹着他离开了别墅。
祝微星树叶一般飘起,凌空时他看到了顶楼露台边站着一个男人。
燕瑾凉倚在栏杆边,静静的看着那抹淡影远去,前一时还躁郁的脸上此刻已一片平寂,仿佛无事发生。
只那双眼中犹带深沉,细看,那光色,竟像悲伤。
……
一声急喘,祝微星猛然从床上醒来。
他睁眼的及时,下铺的哥哥正察觉他不对劲,着急的拍他胸口,吓得眼睛都红了。
“啊啊……不要睡……不睡……”
祝微星顾不上稳住呼吸,连忙撑起身安慰道:“不睡了,我醒了,没事,哥哥,我没事。”
将祝微晨好一通安抚后,祝微星才下地去梳洗。
幸好奶奶没觉察屋内异样,她今天精神头很不错,给俩兄弟做了顿早餐。
一家人围拢着一起吃饭的时候,奶奶去屋里拿出了两样东西。
她给哥哥做了一只新的挎包,浅蓝的帆布,虽样式旧了些,但耐用又结实,特别适合他。她给祝微星做了一只枕芯,老人家像是知道他有时睡得不好,却未明说,只按着他的尺寸缝制了一个带薰衣草和决明子,有浅浅的花药香的枕头。
奶奶说:“我年纪大了,手脚也越发不活络,趁能动的时候再忙一忙,你们年轻人可不要嫌弃。”
祝微晨自不嫌弃,摸着那包喜欢还来不及,祝微星则抱着枕芯,不知为何久久难言。
奶奶问:“不喜欢?”
祝微星立时否认:“奶奶应该多休息。”
奶奶摇头,忽然让祝微星给她调一下电视。祝微星照办,就见屏幕里显出一段某地方台的报道录像,盛大华丽的背景,悠扬清昶的音乐,偶能看到青年少年在台前幕后青春美好的身影,那是金律奖的回顾节目,祝微星成功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他有些意外,却听奶奶说:“昨天从别人那里听到的,今天有重播,我不懂这些,就随便看看,你去忙你的,电视完了,我就回房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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