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婶忍不住插嘴:“不是的,那块地上没什么租金,祝奶奶也没什么钱。”
“没钱她去趟乡下就能凑齐孙子的住院费?有钱人都说自己没钱,”宋阿姨剥着蚕豆轻轻笑,抬头瞟了眼一直没说话的祝微星,“微星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爱到处跟人说,‘我爷爷家是大地主!你们都不许欺负我!’以前没人信你,现在大家可都信了。”
“他爷爷早死了,钱也都给老家亲戚分光了,什么也没给祝奶奶留下。”焦婶又说,语气比之前硬了点。
见焦婶着急了,几个妇人大妈连忙打哈哈:“说笑的说笑的,我们这不是看微星好好回来了跟着高兴嘛,上个月听弄堂里都在传他伤得很重,我们也吓得不轻,真怕又来个小孟,现在没事就好啦,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啊是啊,”宋阿姨身边的陈嫂转向微星换上了语重心长的脸,“我们这是夸你奶奶能干呢,微星啊,你别怪老阿姨多嘴,你从小就心思活络,读了大学更是天天不着家,但你奶奶年纪大了,还要操心你哥,你要为她多想想,这次回来啊,不要老是再往外跑,跟那些不三不四……”
后半句话被宋阿姨一肘子打断了,陈嫂这才发现自己说多,讪讪的闭了嘴。
宋阿姨连忙岔开话题:“陈嫂,你问问小鲁下午那场麻将还打不打呀?”
陈嫂顺杆爬:“我刚问过了,她说不打了,街头有人打架,她担心万一警察被引过来要连带着冲了我们的麻将馆。”
“又打架啦?谁啊?”宋阿姨见怪不怪的顺嘴一问。
“还能是谁,姜家那个小土匪呗!小鲁发信息给我说看到他把卖虾的摊子都拆了,虽然那个摊子一直缺斤少两,还掉包了我的鱼,但他们也太狠了。”
陈嫂一出口,宋阿姨这肘子比刚刚飞得更快了。
“小点声!万一被他听见要死人了!”
见她们转了话题,焦婶也不道别,赶紧拉着脸皮都站得有些发白的祝微星走人。
祝微星挪出好几步还能听见身后大妈们碎嘴的声音。
“难怪我之前看见小土匪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出门了。”
“因为香雪前两天回来了,姜翼这老娘每次一回来,他就不爱待家里,拼命往外跑,火气大得要命,谁撞他枪口上谁倒霉。”
“他哪天火气不大?我平时往他面前都不敢走,明明长得那么好看那么精神一小孩,瞪你的时候能吓死人。”
“你个老太婆怕他算什么,我上回见四号楼的黑胡子,就是去年才从里面放出来的那个,碰上这小土匪屁都不敢放一个。”
“唉,我们弄里的小孩怎么一个个全都不省心……”
议论声远去,微星额角的汗水顺着鬓边滑下,他伸手轻轻抹了,尽量在混沌的视线里记下走过的路。
过了几分钟,终于跟着焦婶拐进了倒数第二幢的楼道。微星抬头看了看门牌,羚甲里的七号楼。
“慢点,这里黑,你们楼的感应灯坏了很久,一直没修,你以后晚上出来记得拿手机照一照。”焦婶叮嘱。
祝微星“嗯”了声,身体却不着痕迹的换到另一边,把靠扶手的那头让给了焦婶,自己走了外侧。楼道不仅黑,还堆满了杂物,祝微星一路摸着各种垃圾勉强上去了。楼很矮,也就四层,祝家住在最高那层,最靠里的一间。
一条长廊贯穿了七、八户人家,廊边的栏杆只有半人高,石头砌的,外头可以晾晒衣裳,算是过道也算是阳台。祝家是七号楼的401,不知是不是知道祝微星要回来,大门半开着,门口的鞋子摆得整齐,有大有小,微星认出其中一双是祝奶奶上回在雨夜里穿的黑色布鞋,如今已被洗得干干净净。
屋内半亮不亮,祝微星走近,看清了里头的格局。
门边是厨房,灶台外摆了一张很矮的折叠桌充当饭桌,里面是两间卧室,一间大卧有桌椅、双层床、衣柜,桌上有电脑,床前有电视,虽挤得满当,但五脏俱全,显然是祝微星和哥哥的房间。
而那间小的,除了一张单人木床、一个大木箱、一只木方凳,竟没别的家具了,那是祝奶奶的房间。
此刻木凳上堆了不少银箔纸,祝奶奶正坐在床边,低头认真的叠着纸钱。听见门边脚步声,老太太抬起了头,看看焦婶,又看看祝微星,严肃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
可在祝微星眼里,已不再如初见那般觉得她冷漠严苛。
作者有话要说:
攻也登场了,攻受目前都是穷人状态
第5章 家
焦婶自觉从门边的塑料柜里翻出两双拖鞋,一双旧的自己穿上,一双半新的放到微星脚下,等他换好了才走进去道:“老太太怎么又忙上了?您这感冒还没好,要多休息的。”
见他们回来了,祝奶奶起身从厨房拿了两杯水,一杯递到焦婶手里,一杯放在了折叠桌上。
“小病,早好了。”祝奶奶又坐回去,“这些时日辛苦的是你。”
祝微星注意到老人家走路没上回顺畅了,一只脚的膝盖不太能弯,他想到焦婶说过奶奶的腿脚不能淋雨,又去看桌上的那杯水,摸了摸,是温的,像早早就从热水壶里倒出来凉在了那里。
“我这点算什么辛苦,您知道我闲不住,以前还要摆摊,现在关了门,白天一点都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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