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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顾心里松了一口气,倒想起一件正事来,犹疑了片刻,终于还是问道:“珩哥,我有件事想问你,前些日子你在朝会上允了选后的折子,此事……此事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他忽然这般开门见山,裴昭珩倒有些意外。
    本还以为子环不会主动询问他此事,因而他本打算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和子环直言,没想到今日他倒自己主动问了。
    裴昭珩放下玉箸:“还在雁陵时,我问过子环,可愿与我做堂正夫妻。”
    “那日子环已给了我答案,既如此,难道猜不出我的用意吗?”
    贺顾心里的猜测终于被印证,的确并非是他的臆想,倒不知怎的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道:“的确猜到了……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
    裴昭珩喉结滚了滚,道:“现在子环知道了。”
    贺顾沉默了一会,却忽然点了点头,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好。”
    裴昭珩立时怔在了原地。
    ——他本想告诉子环,自己虽有此意,可却也不会强迫于他。
    选后这个决定,既是他心中所愿,也是他给自己和子环留的一条后路,倘若子环不愿意,他亦不会相逼,一切就都作罢。
    子环仍做他纵马疆场、随心所欲的贺将军,所以才会晋了永国公这个封号给他,可却没有想到,他的千般打算,到此刻好像竟都成了自找麻烦和自寻烦恼——
    子环只回了他一个“好”字。
    尽管只有这么一个字,那青年乌黑眼眸中的信任和笃定却都是那么明晰,这样一双眼睛望着他,的确不必再多说哪怕一个字。
    裴昭珩的声音不知怎么有些哑。
    “子环答应的这样快,可想明白了你若答应……往后的处境。”
    “往后……往后你我可能会如同高祖和忠惠文皇后一样……受后人千秋万代唾骂……”
    他顿了顿,又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低声道:“……我会护着子环的。”
    贺顾当然知道。
    他笑道:“我自然知道,左不过是被文武百官的折子拍烂脑壳,被御史大夫们的笔杆子戳烂脊梁罢了,其实我做不做这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男皇后,也一样都是这般处境,倒也不必怕他们闹得再凶点了。”
    “我只是觉得,若是和珩哥一道……遗臭万年,一道挨了这千秋万世的骂名,似乎……似乎倒也比我独个儿做那权倾朝野、手握重兵的永国公,要有趣一些。”
    年轻的将军语罢转目一笑,乌黑的瞳仁映照着明亮的、跳动的烛火,愈发显得灿若星子,光芒熠熠的叫人几乎无法逼视——
    裴昭珩看着他的将军,这一刻心念如丝,百转千回,最后却归于一份此生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安闲。
    只有心底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愈发滚烫、愈发柔软。
    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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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顾后来其实是想饮酒的。
    珍客楼的菜虽不错,酒却更佳,若说厨子是兰宵请了颜大夫这挑剔的饕客百里挑一才寻来,那酒则全是贺将军这个嗜酒的东家从樊阳老家大费周折、打通关窍才求来的一条樊阳女儿红的收购线路。
    只可惜他有意痛饮一番,那头他肚子里这被遗忘了许久娃娃的爹却并不同意,十分坚决的否决了贺将军小酌一杯的小小请求,还美其名曰“我替子环喝便是”,把一壶上好的女儿红给干的干干净净,半滴也没落入贺将军的喉咙里。
    等到月上中天,二人回了公主府倒头便睡,第二日天不亮,裴昭珩便早早起来更衣洗漱,悄没声的带着承微回宫了。
    贺顾心知今日虽无朝会,但估摸着那头宫中还有一堆事等着珩哥去办,倒也没留他,只是睡梦中察觉到裴昭珩要起身下床时,半闭着眼拉他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亲了一通,亲完十分没负担的倒头便睡,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把人给弄的满脸口水。
    裴昭珩显然拿他没有办法,走时似乎帮他掖了掖被子,又不知低声和门口的小厮说了些什么,这才匆匆离去了。
    等贺顾彻底醒来时,已然日上三竿,他甚少睡这样嚣张的懒觉,难得放纵了一回,却竟然完全没有负罪感,只觉得浑身舒坦,骨头都几乎一截截软成了一滩泥,简直恨不能就这样混吃等死一辈子。
    只可惜贺将军有意如此,府中却有客来了——
    不是旁人,竟是长阳侯府许久未见的刘管事。
    刘管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旁边案几上的茶盏看也知道动都没动过。
    见贺顾来了,立时站起身抖了抖胡子,急急道:“侯爷,小人总算是见着您了。”
    贺顾道:“怎么了,瞧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是诚弟那边出什么事了么?”
    刘管事摇头道:“和二少爷没关系,是今早上,樊阳老宅看院子的老吴进京来了,说是宫中内务司正为皇上准备择选秀女,充盈后宫,各地都在征纳适龄良家女儿,只是此事依照旧例,本应该是有意进选的人家将自家家中女儿的生辰八字、画像,上报府道衙门,再由内务司一一筛查、细选。”
    “可老吴说,昨日内务司的人竟亲自上门去了,还和家中要咱们家姑娘的生辰八字和画像,老吴以为要的是三小姐的,便问了一句说三小姐人在汴京,他们应当上侯府来问,可那内官却说,找的不是侯爷的同胞亲妹贺三小姐,而是贺家的远方表亲‘贺大姑娘’,老吴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咱们家到底哪里冒出来了这么一位‘大姑娘’,那头又催得急,他一时没有办法,只好上京来,想请我问问侯爷,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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