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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罢又塞了一回那颗小药丸,这次仍是未就滴水,宗凌却竟然真的闭目微微蹙了蹙眉,自己张嘴给咽了下去。
    征野宁浪见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们也并不知贺顾这药丸究竟是自哪里来,但既然他会喂给宗凌,想必不可能没有作用,宗凌也能听得见他说话,依言吃下药去,那多半还是有些意识的,这样便不是一点生机也没有。
    果然这一粒药丸下去,本来命悬一线的宗凌竟就这么硬生生吊了足足七日,挺到了第七日后,大夫再看,才松口说他已经性命无碍,只是身上伤势少说还得修养个半年——
    宗凌虽有大过,承河大营军中也是人人皆知,有心看他笑话幸灾乐祸的自然不是少数,只是这一番八十军棍打下来,贺顾也全是按照营中旧规处置,并无徇私包庇之处,便再没谁能说出什么不是来,他那日挨打时整整八十军棍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倒也算个人物,这八十军棍寻常壮硕汉子受了,即便能留住性命,也要留个残废,他却竟然没什么大碍,还硬挺过来了,那些个看他不顺眼的虽也暗自牙痒,但终归也只能就此作罢了。
    至于贺顾喂他的那药丸,究竟是哪里来的,这次倒不是颜姑娘神通广大——
    贺家毕竟将门人家,早些年祖上未曾发迹时,挨军棍虽谈不上家常便饭,但贺家子孙里总归有些不省心的,多多少少挨过那么几回,贺顾的太爷爷便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瓶丹药,这丹药于打到骨肉内腑里的致命暗伤,颇有奇效,只要人没断气,十二个时辰内喂下去了,不是特别倒霉的,大多能留住性命,保住内腑不伤。
    只是虽然有药丸,药方却没有,一瓶子里也只得七粒,传到贺老侯爷和贺小侯爷这一代,也只剩下了这孤零零一粒,当初贺老侯爷被先帝罢爵留家后,贺顾前往阳溪时,便把它从宗祠里取了出来一直贴身收着,为防的便是怕他会有无奈之下先斩后奏受责军棍之事,只是没想到这丹药贴身收到现在,他自己始终没机会用,倒是救了宗凌一命。
    后来征野宁浪问起,贺顾也没瞒他们,如实相告,征野本来还对宗凌消了五分气,想必宗凌再叫他看不上眼,但毕竟也是并肩作战了两个多月的同袍,征野刀子嘴豆腐心,多少也是不忍心看着他活生生叫八十军棍打死的,可此番一听贺顾说那宝贝疙瘩的药丸子是贺家祖传,只剩下一粒还便宜了宗凌这个鳖孙,当场又骂骂咧咧直道侯爷费了这金贵玩意儿,救他作甚,该叫他自生自灭才好。
    贺顾哭笑不得,只是他自然知道征野不过是说说罢了,毕竟药都已经给宗凌吃下去了,他总不是真要看着他丢了性命。
    宗凌养着伤,贺顾却闲不下来,他如今肚子里还揣着个祖宗,自己也知道,也该是时候返京了,毕竟当初怀着宝音时,情非得已,叫小姑娘跟着他颠簸来回吃了不少苦头,也是宝音皮实,着实福大命大,才平安来到这世上,这回却很不必再如此,如今北地战事已平,汗王穆达也已被押送入京,众人心里都门儿清,贺侯爷是陛下的眼珠子,必不可能继续留在承河,早晚要回京去,贺顾自然也心知肚明,承河大营的军务抓紧时间处置完,他便可班师回朝了。
    只是虽然贺顾有心快些处置,征野和颜之雅夫妇俩却还记得侯爷肚子里如今有位小祖宗,万万不敢让他受累,每日不错眼的盯着生怕贺顾累着碍着,于是安置雁陵城中难民,和武灵府官府交接处置,又琐事繁多,足足费了半个月,贺顾才把一应琐事全部处置妥当,又和柳见山仔细交接叮嘱过,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一拖,连京城的皇帝都来了急信问贺将军何时归乎?一行人才开始打点箱笼行装,准备拔营班师回朝了。
    说来也怪,当初怀着宝音时,小姑娘又皮实又贴心,她亲爹揣着她刀光剑影里来回的折腾,也没在贺顾肚子里闹腾过一次半次,直到把宝音生下来前夕,贺顾除却感觉到身量的确见涨,几乎没体会到一点妇人九月怀胎的难处,可这回这个孩子却不知怎么的,显然和他姐姐不一样,并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打贺顾醒来,每日晚上睡着不足一个时辰,必然在梦中被小兔崽子在肚子里踢醒,才不过半月功夫,食欲不振、睡梦不稳,又吐又晕的滋味便叫贺顾尝了个遍,把当初怀宝音时欠的账全给还上了。
    他白日要处置军务、武灵府都府衙门和各个卫所里来回奔波,夜里还得被这个小祖宗折腾,贺顾又是个死要面子的,这种妇人的困扰实在让他觉得难以启齿,只是硬扛了几天,终究还是扛不下去了,没想到硬着头皮寻了一日四下无人时,叫颜之雅来看过,那头的颜大夫却也是眉头紧锁着沉默不言,半晌抬眸看他,目光十分复杂,贺顾看了半天,却只从她脸上看出“束手无策”几个字来。
    颜之雅憋了半天,才挠挠下巴尴尬道:“呃,侯爷,这个……这个……世间女子怀胎十月,生儿育女,也没有几个能一点苦头不吃的,您这个症状,实在正常的很哩,再说了,每个孩子性情不同,或许如今这位……这位……呃……这位小少爷,性情就要活泼些,这才闹腾了一点,不过这也好,说明孩子在侯爷腹中安稳无恙,侯爷要不就暂且忍忍?我开个方子,多少能给你缓和一二,只是这些症状,总也不可能根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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