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临微微一愣,挠了挠鼻头,道:“这……这倒是,所以定要找几个勇武之士,随我与三弟一同杀出去。”
龚大人这次再也藏不住看傻子的眼神了。
……这二殿下,说要和三殿下一同杀出去,两位王爷一同冒险,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一块撂了,届时陛下只剩下一个儿子,太子殿下岂不是连闹都不必闹,直接等着陛下传位就是了?
龚昀的喉结滚了滚,心中暗道陛下聪明绝顶、太子也城府深厚肖似乃父、三殿下更是深藏不露,直到今日才叫他恍然惊觉,看出来一点藏在水面下的底细,怎么偏这位二王爷,却浑似一个榆木脑袋、狗屁不通呢?
……无怪他争不过太子殿下,被算计的团团乱转了。
龚昀无奈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子既然敢做,便已经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了,太子一向心思缜密,岂能想不到洛陵大营,闻伯爷这一层变数?若是老臣所料不错,眼下京城七门,定然都是守的严丝合缝、铁桶一般水泄不通,尤以往洛陵去的城南二门为甚,要想突出重围、闯出京去通风报信,从南边走,恐怕反是最难的。”
王庭和颔首道:“老臣所见与龚大人一样,且太子如今既然敢在年节宫宴上起事,恐怕也是蓄谋已久、有备而来,洛陵大营距离京城如此近,比之承河更为紧要,那边他未必就不曾安排过,就算是王爷带着人杀了出去,到了洛陵,能不能平安见到闻伯爷,恐怕都难说啊。”
裴昭临闻言怔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才声音干涩的低声艰难道:“好吧,你们……你们说的也有理,是本王思虑不周,可……可是……”
余亦承道:“便是真杀出去,又怎么能由二位王爷去?二位殿下都是陛下的血脉,一起冒这样大的风险,倘若出去有了个什么闪失,日后叫老臣们有何颜面面对陛下?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裴昭临听得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都五日了,总得想个办法吧!这英鸾殿里,全是你们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会武的本王怕是一只手五个指头数着都宽裕,既要杀出去搬救兵,那总得……”
若是往日,二王爷这样当着一群文人大喇喇的说什么“手无缚鸡之力”定然又要惹来一顿口诛笔伐、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只是如今英鸾殿里这情形,却再也没有人有心思同他计较这些了。
毕竟是除夕宫宴,除了三位深受天子器重的议政阁大臣,有幸被邀请来赴宴的,多是与皇家沾点亲、带点故的王公贵戚,偶有几个有差事职司的,也多是文臣,这些人何曾想过,一场本该彰显着皇帝器重与青睐的除夕宫宴,竟会发展成如今这样,十有九个都早已经慌了神,刀柄都不曾摸过几次的人,听见这不要命的二王爷,说什么要豁出命来杀出去,不吓得两股战战已然很是不错了,自然是躲得远远的,低头埋首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更别提什么主动请缨一同前往了。
龚昀摇头道:“王爷还没有搞清楚吗?眼下的问题,不是如何出去搬救兵,而是救兵压根就不知在何处,洛陵大营断断是去不得的,不是老臣危言耸听,王爷若是真的一定要去,或许都不必等人到洛陵,路上便多半要出差错。”
裴昭临道:“可是不去洛陵,又能去哪?!承河那么大老远的,杨问秉又把所有的精骑都带去了布丹草原上,眼下承河那边都是些老弱病残,不堪大用,除了赌一把去洛陵找我舅舅,咱们再也没别的选择了!”
王庭和沉默了一会,忽然道:“不必去承河,京城距离昆穹山,岂不比承河近得多?老臣倒是想起……昆穹山或有一人,能解眼下京中困局。”
裴昭临微微一怔,道:“王大人是说昆穹山营地?”
余亦承捋了捋雪白的胡须,想了一会,问道:“敦睦兄是说……昆穹山的主将周振飞?要从昆穹山调动兵马往京,的确比承河近得多,只是若我记得不错,他一向只管后方粮草押运,这……勤王救驾,此人是否可堪重任?”
龚昀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成,周振飞其人,老臣也见过,恕老臣直言……他怕是……他怕是没有这份胆魄啊。”
正此刻,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神色淡淡看着众人商谈的恪王殿下,却忽然开口道:“他会有的。”
裴昭珩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俱都微微一怔,转头看着他。
龚昀道:“如今京中这样情形,恐怕周将军也要顾着明哲保身,未必肯立刻发兵往京的,这……三王爷此言又是何意,难不成王爷有什么办法,一定能说的动他不成?”
其实龚昀话里虽未言明,众人却都心知肚明,眼下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以后是谁登上皇位还未见分晓,倘若太子这奋力一搏真的博赢了,周振飞今日发兵往京是勤王护驾,到那时候就是私动兵马,谋逆犯上,这风险他愿不愿承担可实在难说,毕竟便是连他们几个老东西自己,都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一关能不能顺利过去。
其实若真只为自保,太子虽要防着他们折腾、故意饿着不给饭吃,却大概也不会真的危及到他们的性命,毕竟新君登基、屠戮旧臣,这对他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只要蹲在这英鸾殿,等个分晓,若是太子此事谋得成了,反正都是裴家的人,日后认了新君,纳头便拜,且做他两朝朝老臣也便罢了,若是不成,那边还该干什么干什么,日后也不妨碍他们认将来的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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