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儿年纪毕竟还小,也不像他师父王忠禄一样老练、难免有些贪杯,一不小心就多喝了几杯,有几分上头,微醺之下回去的路上舌头都仿佛打了结,脸上也忍不住挂着傻笑。
如斋儿这样的小内官,自然也有自己休憩的帐子,只不过他们这样的随行宫人,都睡的是大通铺,八九个人一帐,帐子都在扎营地的边缘,离恪王的王帐也有一段距离。
只是今日斋儿喝高了,一时竟也不记得要回哪儿去,只糊里糊涂、就习惯成自然的往三王爷的王帐方向去了,谁知这一去,刚到帐门前,便撞上了才从三王爷帐中掀了帘子、脚步匆匆的出来的贺侯爷。
斋儿此刻脑子糊涂了,嘴巴更是没个把门儿的,见了贺侯爷脚步匆忙、形容狼狈,衣襟微开,脸颊通红,嘴角还带着几分可疑的水渍,竟也没往什么歪处想,还只以为他是来找恪王殿下喝酒的。
不过看侯爷这脸色,也喝的够高了,毕竟贺侯爷酒量好,那是人人都知道的,能把他都喝得这样面红耳赤,可见他们三王爷,也是深藏不露嗬!
只是斋儿这般和贺顾撞上,脑子里想的和嘴上说的也没对上,小内官看了看昏暗的帐子,又转头看了看贺侯爷,傻笑道:“侯爷这是来找三王爷喝酒了么?”
斋儿虽喝了酒,却不脸红,尽管脑子已经糊里糊涂,但脸上却不显,贺顾闻到他身上有酒气,一时却也没看出他喝醉了,被他撞见自然是吓了一跳,便含混不清的“嗯”了一声,企图蒙混过关。
谁知斋儿竟然还不罢休,又瞧了瞧帐子,挠了挠头迷惑道:“诶?王爷在里边儿吗?您二位怎也不点灯,这黑灯瞎火的……干……干……”
最后那“啥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贺顾却已经做贼心虚,听不下去了,他脸皮疯狂抽搐,心跳的飞快,简直就要以为斋儿觉察出什么了。
不过还好斋儿嘴巴不利索,又磕磕巴巴的傻笑,贺顾尴尬了一会,还是察觉到斋儿似乎喝醉了,这才心中稍稍一松,飞快道:“王爷歇了,我也先回去了,明日大队人马便要启程回京,内官也早歇息吧。”
便脚底抹了油,一溜烟儿的跑了。
斋儿瞧着贺小侯爷风驰电掣、绝尘而去的背影,有些茫然,他费解的挠了挠头,嘴里念叨着嘟哝了两句,半晌,被夜风一吹,斋儿才猛地打了个激灵,回过了几分神来。
转头打量了一下周遭,更迷茫了。
他怎么在王爷帐前呢?
……
彻夜的狂欢终于结束,直到后半夜,整个营地才彻底安静下来,翌日清晨,各处内官宫婢们起了个大早,打点好了行装,午时众人用过了饭,这才踏上了启程回京的路途。
贺顾来的时候神采奕奕,回去的时候瞧着却十分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倒是贺诚白捡了个王女媳妇儿,心里正美滋滋,十分意气风发,便出于好意开口,关怀了一下他揉着腮帮子发呆的大哥。
贺诚道:“大哥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回来就一直揉着腮帮子发呆,难不成是和人打架了不成,哪家的子弟这样缺德,切磋还要往脸上来的?”
贺顾骑在马上,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揉着脸,闻言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便十分尴尬,揉着腮帮子的那只手,继续揉也不是,收回去也不是,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诚弟定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贺顾自己做贼心虚,知晓他这腮帮子发酸,并不是被人打的,而是……
贺顾想到昨儿晚上的事,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干咳了一声,正色道:“没人打我,就是笑了一整日,有点酸。”
贺诚被他大哥这个十分不走心、把他当傻子糊弄的回答搞得人都傻了,挠了挠头,道:“大哥你说啥?”
贺顾话一出口,也觉得他编的这借口有点扯,正不知怎么继续敷衍他,却忽然感觉到旁边多了个人,扭头一看,原来是也骑着一匹高头白马的三王爷。
贺顾:“……”
贺诚笑道:“诶?王爷怎么不在车里坐着,可也是觉得车马里闷,出来透透气么?”
裴昭珩颔首,道:“嗯。”
贺诚正要再说,贺顾胯下的云追却忽然打了个响鼻,扭头就朝着裴昭珩胯下那匹白马的脑袋蹭了过去。
云追一向听话,贺顾还是第一回 见它这样,吓了一跳,他骑在云追身上,自然也是朝着裴昭珩凑了过去。
贺顾道:“云追这是……这是怎么了?”
裴昭珩摸了摸他胯下那白马的脖颈,看着两匹马一边齐头并进一边蹭着脑袋,笑了笑,道:“当初我送你云追时,是与逐月一起买来的,他们两个一同长大,眼下相见,亲昵一些,倒不奇怪。”
贺顾看了看裴昭珩胯下的那匹叫逐月的白马,也如云追一般通体雪白、体格矫健、皮毛油亮,果然也是一匹好马。
只是贺顾阅马无数,一眼就瞧出了逐月是公的,而他的云追则是匹母马……
贺顾“吁”了一声,唤道:“云追,走了!”
然而云追和逐月仍然蹭着,并没有马搭理他。
贺顾:“……”
他嘴角抽了抽,心中不由有些惆怅,暗道云追这个小妮子,他好歹也好吃好喝喂了她一年,眼下见了旧情人,竟然就不管主人了吗?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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