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丰见状,不由得心痛的低声道:“姝儿!你何必如此,我知晓这些事,你未曾做过,你……”
裴昭珩却抬手,将那茶盏放在身侧案几上,盏盖相击,发出“啪”一声脆响,这声音不轻,霎时吓得堂下万姝儿的抽泣声一顿,贺老侯爷没说出的后半句话也给噎了回去。
三殿下淡淡道:“传人证上堂。”
他显然是完全没把侯夫人的哭诉,听进去一分一毫。
府卫应了是,下堂去传人证,齐肃看了看堂下的长阳侯夫妻,试探的低声问了一句:“这……殿下……是否给侯夫人赐个凳?”
“不必。”
“公堂之上,爵位在身,尚且只免跪拜,万氏既无诰命在身、更非皇恩特例,随意赐座,难道府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由头?”
齐肃让他反问的一哽,也只得讪笑了一声,道:“殿下……殿下说的是,是下官想漏了。”
心中却逐渐咂摸出了点味——
他好像有些知道今日这案子……风往哪边吹,自己又该怎么审了。
很快府卫便压上来两个妇人,皆是寻常村妇打扮,三十来岁模样,一个胖一个瘦,二人被带上堂来,也不惊慌,看着十分从容,显然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的。
万姝儿见了她两个,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瞳孔骤然放大——
……这两个丫头?怎么竟还活着?!
那姓魏的贱婢,拿了她的钱,竟然放了她们?!
万姝儿脑海一懵,那两女还未开口,她便感觉膝头一软——
这次就不是装相,而是真的软了。
齐肃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胖妇人叩首道:“奴婢邱张氏,原是侯府家生子,以前叫芸香。”
瘦妇人叩首道:“奴婢周李氏,也是侯府家生子,以前叫芸浅。”
贺顾道:“当年我娘生下第二胎,因着生产时大出血,身子虚弱,院子里一时分不开人手照顾孩子,便由娘的贴身侍婢魏五儿,从外院里捡了她两个,进来搭把手伺候少爷。”
齐肃道:“哦?既然如此,驸马状告的换胎之事,可是这二女做的?”
他此言一出,堂下那两女瞬间吓得脸色煞白,那胖妇人连连叩首道:“大人明鉴,小妇人与芸浅妹妹,只是搅和进其中,却并未做这等事啊!”
齐肃道:“既然如此,你便细细说来,当日是何情状?”
胖妇人显然比瘦的的那个胆子大,嘴巴也伶俐,虽然心中有些紧张,还是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当初……当初我与芸浅妹妹,本来皆是外院婢女,并无资格贴身侍候夫人,那时小侯爷还小,因着我二人做了几回小侯爷的贴身针线,手脚还算精细,夫人生产那晚,主院人手不够,便把我两个提进了主院,叫我们搭把手,后来孩子生下来,夫人大出血了,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夫人娘家跟来贴身侍候的姐姐们,都在主屋里守着夫人,只我和芸浅两个,在东厢房跟着魏五儿,照看小少爷。”
齐肃道:“魏五儿又是何人?”
胖妇人道:“回大人的话,魏五儿原也是跟着夫人,从将军府嫁入侯府的陪嫁丫头,因她是夫人的贴身人,品级比我和芸浅这样的外院粗使高,我俩便都听她的。”
齐肃点头,道:“后来呢?”
胖妇人道:“因着小少爷刚刚生下来,前半夜我们都不敢懈怠,一直睁眼盯着少爷,那时候魏五儿一直问我和芸浅,累不累、困不困,若是我俩困了,就先歇一会,少爷有她看着,我和芸浅虽然也跟着忙进忙出了一整日,但毕竟第一次轮上这等要紧事,也还是不敢松懈,只说不困,强自撑着,魏五儿却足问了好几次,那时我还隐隐觉得,这位姐姐也太过贴心,竟如此好心,后来才明白过来不对。”
齐肃道:“哪里不对?”
胖妇人道:“因着夫人在正房,离东厢房也不远,是以正房那边,大夫出入的、端水盆的、来回传信儿的,我们这边都能听见,也知道夫人那边水深火热,怕是不太好,只是主家吩咐了,我三人只需要看好少爷,是以虽然心中担心,也不曾擅离职守,后来到了后半夜,忽然来了个丫头,叫了魏五儿出去,说了会话,回来后魏五儿便说,是正房那边来人,说夫人想见小少爷一面,叫把少爷抱到正房里看看去。”
“我和芸浅熬了一日,脑子也糊涂了,竟然还想着,别不是夫人不好了吧?这才非要见孩子一面,我们要跟着去,魏五儿却说,夫人屋里不让粗使进的,只叫我两个,留在东厢房等着便是,她是贴身的,我们是粗使,自然也听了她的,魏五儿便把小少爷抱了出去。”
“大概没半盏茶功夫,魏五儿便又回来了,只说夫人太累,还没等看见小少爷,就又歇过去了,她就把孩子抱了回来。”
“那时候天色早已经晚了,灯火昏暗,我和芸浅也压根儿没多想,见她把孩子抱了回来,就放心了。”
“我那时折腾了一整日,实在累的紧,抗不住睡着了一会,谁知还没到清晨,便被芸浅和魏五儿摇醒了,我听了她们说的,才知道芸浅起夜,看了小少爷一眼,却见孩子的脸都已经紫了,一探才发现,孩子连身子都凉了。”
她说完了,齐肃捋了捋胡须,沉思了一会,道:“只是如此,虽然那魏五儿形迹可疑,却也不能证明……孩子换过,且是万氏指使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