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珩:“……”
他这才挪开目光,看了看贺顾笔下的字,顿了顿,道:“……甚好。”
贺顾茫然:“啊……甚好?”
往日里,不论他怎么写,瑜儿姐姐都总是能挑出一堆又一堆的毛病,这里间架结构歪了,那里落笔轻重不对,怎么今日却竟然一处也不说了,只说了一句“甚好”?
裴昭珩语毕,也才发觉自己这短短一句“甚好”,有些过于敷衍,他轻咳一声,挪开目光,道:“你不过只练了短短十来日,便能有这般进益,已经很难得,不必过于苛求自己。”
贺顾挠挠鼻子,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姐姐夸了他,他自然是开心的,也不再多想,只笑道:“姐姐既说好,那我自然再开心不过了!”
裴昭珩如今心思变了,再一听到贺小侯爷这般猛烈又直白的表达爱慕,不免心跳骤然一快,但他很快又想到了兰宵、以及贺顾写的那些个男风话本子,心中便不由得,忽而又冷了三分。
……可谓冰火二极,十分刺激。
他沉默了一会,轻声问了句:“这些日子,在府中过得还习惯吗?”
贺顾听她关怀自己,忙点头道:“自然好的很。”
事事都有人伺候,整日吃穿用度,几乎可以比照亲王,这还能不好么?
裴昭珩又道:“……下人伺候的可还习惯?”
贺顾道:“很好了。”
裴昭珩铺垫了半天,终于能把这句说出来了,道:“兰宵……可还尽心?”
贺顾想起白捡了兰宵这么个算账小能手的事,心情立马就好了几分,笑得阳光灿烂,道:“兰宵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啦,我原先都不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大本事呢!果然是宫中贵人身边出来的。”
裴昭珩:“……”
……这么大本事?哪种本事?
他险些没崩住面上神色,脸几乎都要黑下去三分,还好贺顾话一出口,也忽然感觉有点歧义,赶忙道:“自然了,我最喜欢的,只有瑜儿姐姐!”
裴昭珩听了他这话,心中一动,沉默了片刻,道:“你……当真这般喜欢我么?”
贺顾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我从前对姐姐说的话,句句发自肺腑,绝无虚言,若是撒谎了,便叫我天打……”
裴昭珩连忙打断了他,有些无奈道:“行了,我也只是随口问问,驸马不必如此。”
在边上的兰疏:“……”
虽然心知三殿下与驸马爷,同为男子,他二人之间,如今只有一个不知情的驸马爷,一头热乎,但是这般总也不避讳她在边上,便是她年纪大了,听了这些话,都总是免不得耳热。
小侯爷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套又一套,还好三殿下是个男子,否则天下间,哪个女子听了,能扛得住这么一个俊俏风流,还痴心爱慕自己的少年郎呢?
今日练完了字,贺顾用饭用的草草,只扒拉了没两口,便说有事,又出门去了。
膳厅里只剩下了裴昭珩、兰疏主仆二人,以及边上侍立在侧、一众大气不敢喘的下人。
裴昭珩放下了手里的碗筷,看了看刚才贺顾坐的位置,和那碗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食,目光微微沉了沉。
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贺顾又是带着兰宵出门去的。
兰疏看出来,三殿下似乎不太高兴,便遣退了膳厅中的其他婢仆,低声道:“殿下,可是饭菜不合口味么?怎么不用了?”
裴昭珩沉默了一会,道:“恐怕不是不合我的口味,而是不合子环的口味。”
兰疏怔了怔,才听出三殿下这话,是在说驸马爷没吃两口,便又跑了这事,道:“驸马爷不是说在府外还有事没处理么?想是着急去办,这才不吃了吧,驸马爷最喜欢糖醋排骨,今儿也没夹几筷子,可见是的确有事,不是饭菜不合口味。”
裴昭珩:“……”
不是饭菜不合口味,那便是饭桌上的人不合口味了。
他顿了顿,忽然道:“兰姨,与我相处,子环是不是觉得很累?”
兰疏道:“怎会呢,那些个小贩的浑话,不过是捕风捉影、都是瞎编的,殿下怎地还当了真,驸马爷分明是十分爱重殿下的。”
她留了意,特地说的是“爱重”,而不是“爱慕”,兰疏也心知,如今殿下将小侯爷视若亲弟,虽然操心为他张罗纳妾,不想叫他因自己绝后,但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殿下定然也是不希望小侯爷讨厌自己的。
谁知裴昭珩听了,却仿佛并没被宽慰到,只又道:“他今日,又带着兰宵。”
……可贺顾分明说,他最喜欢的是自己。
裴昭珩放在膝上的五指紧了紧,忽然想到了……他的父皇和母后。
兰疏道:“如今正在新鲜劲儿上,总想带在身边,也属正常。”
裴昭珩忽然低声道:“兰疏,你说,子环是不是和父皇……也是一般的?”
兰疏这次没听懂他什么意思,一脸茫然。
“父皇总跟母后说,他心中最在意的,只有母后一人,可是这些年,后宫中,还是一个又一个的进女人。”
“便是当年,父皇口口声声说,母后才是他心中真正的发妻,可在我与皇姐出世之前,父皇却能先同姨母,生下了大哥,又同闻贵妃,生下了二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