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个梦中,婚后已为人妇的长公主,这双眼睛却又如漾漾春水,潋滟含波、简直像是会说话一般,无声更胜有声,叫贺小侯爷不由得看的痴了。
他忍不住去拉长公主的手,道:“自然,你说的都对,我听你的。”
谁想,却只拉了个空。
梦境溃散,贺顾悚然一惊,肩膀抖了抖,忽的睁开眼睛,暗色床帐这才映入了他还稍微有些模糊的视野里——
贺小侯爷稍微呆了呆,慢慢回过了神。
他侧头看了看,只见床帐外的窗棂,透进乳白色月光,夜色静谧美好。贺顾有些惆怅。
……竟然只是个梦么?
还好白日里王内官的话,已给他吃下了定心丸,他也没太介怀,只躺回了床榻上,再次沉沉睡去。
上辈子沉浮半生,贺顾一直在为了太子的皇位奔波劳碌,一把年纪却还是个单身汉。
新皇登基后,虽也有意为他赐婚,却都被他推拒了。
嫁娶之事,贺顾还是从重生后,为妹妹贺容备置嫁妆,才稍微了解到了一点,却还是知之甚少,至于皇室婚仪,公主出嫁是什么流程,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故,皇帝给了贺家那么夸张的赏赐,贺顾也没因此想太多,只自恋、且理所应当的以为,这是他才学不俗,相貌堂堂,承河平乱又立了个小功,所以才会讨了天子喜欢,得了这些赏赐。
毕竟陛下的口谕里,不也是这么说的——
“卿承河平乱擒贼有功”,可见这些赏赐,和选驸马的事,应该没啥关系,只是因为陛下看他顺眼而已。
但等到第二日,他见了从言家跑来的表弟言定野,贺顾才得知,他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
长阳侯府,坐落于汴京城西大街,俗话说南富西贵,这一片几乎汇聚了整个大越朝,将近一半的勋贵官宦人家。
昨日王内官来送赏,那般大得让人瞠目的阵仗,自然是叫整条街都瞩目于长阳侯府了。
言定野同情的看着他,道:“表哥,如今整个京城都已知道,你将来肯定是板上钉钉的驸马了!”
言少爷虽然同情他表哥要做驸马,但他比较与众不同,他同情的,并不是以后,贺顾仕途无望,而是同情贺小侯爷那几乎已经可以预见的、惨淡的婚后生活。
长公主殿下厌男的名声,就连言定野,都有所耳闻,他寻思自家表哥,若是真娶了公主,便是圣上仁慈,允许侯府为着绵延子嗣,给他纳一个妾,但在言大少爷看来,那也已经很惨了!
至于逛窑子、喝花酒,那简直想也别想,若被人瞧见,在陛下面前弹劾一二,贺家全家搞不好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他表哥也从来不逛窑子就是了。
总之,言大少爷觉得,谁要是真娶了长公主,那不仅是给自己后半辈子,请回去一尊活菩萨,干什么都不痛快不说,还得守一辈子活寡。
再多的荣华富贵又有啥用啊?
太惨了太惨了。
这种倒霉事,怎么就落到了他表哥,这个汴京城无数官家小姐的梦中情郎身上了呢。
暴殄天物啊!
据言定野说,本来那边言家二老还在琢磨着,要不先偷偷给贺顾寻个门第低一些的好姑娘,为他定下一门亲事。
这样回头若真是选上了,便跟陛下说,以前他们为贺顾定下过娃娃亲,只是贺顾自己不知道,虽然外祖一家为孙儿订婚不太合规矩,但是想来言老将军,也是两朝老臣,又有先帝勤王之功在身,圣上是位仁君,应当不会苛责。
可谁知,那边言家二老还在物色,这边王公公,却腿脚麻利,已经带着浩浩汤汤的赏赐队伍到了贺家。
这一晚,陛下要选贺小侯爷为驸马之事,在汴京城,简直是不胫而走;这一晚,又不知得多少颗芳心碎了一地,拼也拼不回去。
但当事人贺小侯爷,却很后知后觉。
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昨日陛下赏赐,其实已经相当于,是在变相的对整个汴京城的勋贵官宦们表明——
贺顾,已是天子亲自为女儿定下的驸马人选了。
以后要招婿、要嫁女的躲远些,可别不要命的打起皇帝女婿的主意来。
言家二老便也只得偃旗息鼓了。
至于贺顾与长公主的婚事,那自然是万事俱备,只欠公主府。
天子嫁女,帝姬出阁,自然和寻常人家天壤之别。
寻常女子是嫁进婆家,但公主出嫁离宫,却都有自己的公主府,而长公主殿下,又是帝后独女,素来备受天子爱重。
操办婚仪的内务司,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点不敢含糊。
果不其然,没几日后,汴京城西大街上,那座空置许久、据传是前朝某位王爷所居的宅邸,便开始有工匠频繁进出修缮。
这座宅邸在西大街最好的位置上,占地更是整个城西最大最广的,前朝若不是那位王爷犯错触怒先帝,倒也不会闲置下来,早年大家还猜,这宅邸若是日后三皇子回京,搞不好要给他作王府。
如今忽然开始修缮,也没听闻三殿下要回京的消息,宫中也无即将出宫别居的皇子。再结合最近所发生之事,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大概便是圣上和娘娘,给即将出嫁的长公主殿下,选定的公主府了。
陛下的确爱重长公主,别的不说,这么大的宅子,便是赐予亲王为府,那也是顶顶够了,又和长阳侯府同处一街,更显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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