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终于涂好,一切恢复正常,贝梨手骨都抓软了。
车子早在警局门口停下,江氢和随厌下车,贝梨缓慢抬头往警局大门看了眼,脸上因为之前随厌若有似无的撩拨升起的红晕消散,眼睫下垂,抿了抿唇角,打开车门下去。
虽然分区不同,但警局无论外部环境还是内部装修,都是标准统一化的,和她十七岁因为父亲出事去的警局没什么不同。
踏进大门那一刻,贝梨再没了车上的悸动,一瞬间心如止水。
进入警局大厅,有之前给他们留号码的警察过来迎接,领他们进去做笔录。
贝梨又感受到了八年前被警察一遍遍审问的恐惧。
第一遍交代,第二遍重复确认,第三遍一句句复述让警察录入系统。中间只要有一个点和之前有出入,就会被他们严厉审问,像是她在包庇罪犯撒谎隐藏一样。
甚至,他们会故意说错话让你去纠正来试探你是不是同伙。
等最后记录结束,贝梨神思有些恍惚,走出去的腿直发软。这次审问仿若一阵激流,奋力冲挖地表,如何也要将尘封八年的记忆露出水面。她以为这么多年自己已经忘了,却没想到它只是放在一个角落,随时都可以被翻出来,而且无比清晰。
她从来没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能这样好。
贝梨回到大厅,之前被抓的那三个小偷双手抱头蹲在角落,颓丧怯懦的样子简直和在古玩店门口嚣张肆意天差地别。她只扫一眼,便找个位置坐下,再没给一个眼神。
没一会儿,随厌和江氢从里面出来,贝梨腿歇了会儿存点力气,站起来正准备和他们一起走,里面忽然有声音大喊她:“贝梨,你的身份证落下了。”
是刚才审讯她的警察。贝梨接过身份证,低头看了眼上面陌生的信息。好多年没用过,刚才跟警察念的时候,跟不是自己的似的。
道了谢,贝梨跟着随厌和江氢出去,路过那三个小偷的时候,忽然又有声音喊住她。
“你是贝梨?贝壳服饰的贝家?”
是那个被江氢控制的同伙,穿着不起眼的灰色短袖短裤,正蹲在地上,手抱着脑袋,微微抬头好奇看她。
贝梨意外,他竟然能直接说出倒闭八年的公司。如果不提起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的案子,可能没人会记得八年前青城有过这样一家公司。
她轻轻问:“你知道贝壳服饰?”
忽然想到什么,贝梨立刻否认:“我不是。”
同一时刻,灰衣男人也像是想到什么,犯了癫痫般猛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说着,他头重新低下去,死死抱住缩回角落,好像那里是能让他避风雨的蜗牛壳。
看他样子应该不是当年贝父入狱后围堵她和贝母的一波人,贝梨心底舒口气,散去慌张,却也发现他话里的矛盾和异样。
男人复又抬头,这回镇定了很多,“……贝姓不常见,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好奇问一嘴。”
里面有警察过来,“平时不能多嘴,更不能手长。走!跟我进去。”
灰衣男人立刻站起来跟着警察离开,另外两个人也被其他警察领走。黄衣女人像是拔了爪子的田园黄猫,走过贝梨身侧时,还转弯绕远躲了下。
见他们仨没动,之前跟他们留电话的警察过来送离。
出了警局大厅,贝梨精神还没回来,垂着头丧丧地下阶梯,神游天外。随厌走到她身侧,低声严肃问道:“在里面警察为难你了?”
这语气,像是她点个头,他就能进去把警局拆了。
贝梨摇头,“没有。”
他又轻声问,像是怕吓到她,“还想去槟南菜馆吃饭么?”
贝梨松松肩膀,故作随意,“去呗,既然点了不去吃,多浪费粮食。”
店里人多,饭做的精致耗时又长,回去的时候菜上来还没十分钟,冒着浅淡的热气。
贝梨尝了几个,甜口,酸甜口,甜辣口的都不错,幸亏过来吃了,不然肯定血亏。
她的情绪在回来的路上就调整好了,这时候胃口还不错,空了一上午,又费力忙那么长时间,桌上几乎一半的东西都进她胃里。
随厌还不能吃硬菜,但是能喝一些带味道的汤。
这时候三楼已经没人了,周围安静,他们俩一人吃菜一人喝汤,氛围还挺闲适。
吃完饭,回到景嘉小区,贝梨没上去,让随厌帮忙把玉白菜拿上去,她出小区去了趟超市。
选了一车存粮,路过生活用品区的时候,贝梨迟疑了会儿,还是进去选了两包口罩,又试戴几款帽子放车里去结账。
费力拎着两大袋子出电梯,一拐弯忽然看见随厌站在自家门口,百无聊赖地低头看手上的玉白菜。
偶尔抬头望电梯方向看一眼,恰好瞅见她,然后过来帮她拎东西。
贝梨皱眉,“你怎么在门口站着?”
随厌把东西放她门口,冲着她腰侧的白色挎包挑了挑下巴,“钥匙在你这呢,我怎么回家?”
贝梨反应了一瞬,才回忆起来,昨天他让她回家帮忙拿东西,钥匙给她了。
贝梨从包里翻出他的钥匙递过去,又接来玉白菜,开门进去,把买来的东西归置清楚。
昨晚熬了夜,贝梨进画室没待一会儿就困得头疼,放下画笔颜料盘,进卧室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