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如当头棒喝,皖阳脑中空空,愕然看着长公主。
母亲,死了?
不久前才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刮子的母亲,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凭什么?
就因为母亲私生了一个儿子?
这不可能啊!
母亲是堂堂长公主,是皇太后的嫡女,一个私生儿子,能要了母亲的命?
这不对,这不行!
她还有满腔的恨、满腔的怨要发泄,母亲死了,她还怎么发泄啊?
“狗奴——”
吴公公一手捏住皖阳郡主的下颚,不然她继续骂下去,一手将酒壶的壶口塞进她口中,把酒水灌下……
皖阳的身子瘫了下去,摔倒在榻子旁。
直到咽气,她依旧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吴公公擦了擦手,淡淡与两位嬷嬷道:“替长公主与郡主收拾收拾,都走得体面些。”
廊下,温宴听着身后屋子里从闹腾到安静。
日光落下来,她的脑海里,依旧是那截胳膊。
牙印。
牙城。
无论是沈家入狱之前,还是永寿长公主赴死之时,他们埋下的种子,至始至终都指向了牙城、郁将军。
当年牙城之战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被长公主形容为“比霍以骁的身世还有趣”呢?
吴公公亦退出来,柔声问道:“刚才那样子,没有吓着夫人吧?”
温宴摇了摇头:“昨儿更吓人。”
想起昨夜宅子里那一地的血,吴公公深以为然。
确实是昨儿更吓人。
“夫人昨日惊着,今儿原该好好休息,只是长公主一定要见夫人,这才……”吴公公叹了一声,“辛苦夫人走了这趟。”
“长公主叫我来,就是想伤我的心,她以为我不知道,我把答案甩给她了,她就不说了,”温宴说得不疾不徐,“吴公公听得云里雾里了吧?”
吴公公笑了笑,引着温宴往外头走。
“那盏儿原是霍家金老太太院子里的洒扫丫鬟,”温宴道,“当年是她收了沈家的好处,在老太太跟前胡言乱语,老太太才会受刺激病倒,将骁爷送去前院,不再抚养……”
第683章 做生不如做熟
温宴清楚,长公主临终前的一言一语,吴公公必定需回禀皇上。
这也是她不提邝诉身份与西行,以“盏儿”来回答长公主的原因,邝诉之名一带而过。
得让吴公公能交代,也让她和骁爷能继续打探。
“那丫鬟得逞之后,出府远嫁他乡,丈夫就是那邝诉,家里有些银钱,让她过上了富贵生活,这自然也是沈家给她安排的,”温宴一面走,一面道,“当日那事,是老太太与骁爷的心结,明明互相关心惦记,却很疏远。我想着调和这事儿,劝了老太太好久,她才告诉我缘由。”
吴公公听完,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四公子与金老太太关系缓和之事,霍怀定在御书房里提过。
果然,当年心结有内情。
而那内情,是沈家所为。
此处事了,温宴先行回了大丰街。
吴公公领着人手,处理好了长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事儿,这才回宫去。
御书房里,立着数位大臣,全是来商讨朱钰治丧议程的。
皇上疲惫不已,见吴公公回来,与赵太保道:“太保替朕先拿个主意,初步定下后由朕过目,今日实在无力……”
赵太保见状,领了命,带着大臣们退了。
吴公公上前,替皇上按压额头,慢慢说着各项事宜。
“朕知道了,”皇上道,“后续都按部就班着做吧。”
说是按部就班,其实无比纷杂。
朱钰的意外身亡,与永寿长公主的“病故”,不仅是民间众说纷纭,前朝后宫,亦是风云变化。
锦华宫,冯婕妤素装出行。
她要去看望朱晟。
董治胜抄家之后,冯婕妤就在等着永寿长公主的末路。
比她想象得要来得早。
如今也算是替儿子报了仇,冯婕妤自然也要来和朱晟说说话,哪怕朱晟无法给她一点儿回应。
皇子府邸,遣散了不少人手,与从前相比,显得空落落的。
冯婕妤在床前坐下,握着朱晟的手,想说什么,眼泪先涌了出来。
“长公主死了,母妃挺畅快的,”冯婕妤深吸了一口气,又失笑着摇了摇头,“可是啊,看到皇后撕心裂肺的样子,母妃又没那么畅快了……”
昨日之前,冯婕妤都以为,她与俞皇后势不两立。
可一夜过去,朱钰死了,俞皇后悲痛不已,冯婕妤忽然间就被巨大的痛苦包围了。
若今儿死的是俞皇后,冯婕妤定然会抚掌大笑三声,以表庆祝,但死的是朱钰。
冯婕妤知道儿子出事是一种怎么样剐心剐肺的滋味,她不想大笑了。
此刻,看着榻子上一动也不会动的朱晟,冯婕妤揉了揉他的脸:“母妃就当替你积德、祈福吧。”
她的晟儿,不会动、不会说话,却会呼吸,还活着。
只这一点,就让冯婕妤庆幸了。
冯婕妤与朱晟唠唠叨叨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回宫。
马车沿着大街前行,半道上,斜斜冲出来一辆车,拦在了跟前。
那辆车上,坐的是恩荣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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