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听得头皮发麻,赶忙去扶摇摇欲坠的敬妃娘娘,先伺候人坐下来。
他脑门里全是问号,四殿下是疯了吗?这样的话都能说的?
霍以骁听得亦十分不对味。
朱钰那人,确实没长什么好嘴,以前,阴阳怪气有,直接鄙夷、厌恶的话也没少说,但难听归难听、恶意是恶意,多少还是掌了些分寸的。
按道理,朱钰不会这么说颜敬妃。
诅咒死不了人,这些话除了口舌之快,毫无意义。
朱钰除非是喝多了,否则真不至于……
可现在是中午,用的是午膳,下午还要回千步廊,中宫那儿,什么酒能把朱钰喝成这样?
“只要谅儿能好起来,高僧也好,黄大仙也罢,我拜就拜了,”颜敬妃哭着道,“可他竟然咒谅儿,还咒渊儿……”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年,因着沈皇太后临死前膈应他,他是没那么喜欢颜敬妃了,但朱谅和朱渊都是他的儿子。
朱钰无端端这么说话,实在太过分了。
“去,把钰儿叫来。”皇上对吴公公道。
等待的工夫里,皇上是彻底没了用饭的心思,让人撤了桌。
霍以骁对这些事儿毫无兴趣,本想直接告退回千步廊,略一迟疑,还是先去了偏殿。
朱钰很快便到了,他睨了眼垂泪的颜敬妃,恭谨与皇上行礼。
皇上道:“刚才怎么和她说的,你现在一模一样给朕说一遍。”
朱钰气闷,不得不道:“娘娘要给九弟请高僧,儿臣就说,请高僧不如请黄大仙……”
“还有呢?”皇上强忍着火气,问。
“还有什么?”朱钰显然是愣了,“儿臣就说了这么一句。”
颜敬妃抬起头:“殿下,你怎么可以扯谎呢?你明明还说了些难听话!”
“什么难听话?”朱钰不解极了,“父皇,儿臣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不信,您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内侍宫女……”
“那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人,还不是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了?”颜敬妃叹了一声。
话说到这儿,朱钰明白过来了,他沉着脸,道:“娘娘诬陷我?您在父皇跟前胡编乱造告我的状,您空口白话,我的人证不算人证?”
颜敬妃直直迎着朱钰的视线:“哪里是诬陷?”
朱钰气笑了。
这种事情,嘴巴根本说不清。
他要如何自证没有说过的话,更何况,他连颜氏诬告了什么都不知道。
一股烦躁之气升腾上来,朱钰恼道:“娘娘,九弟还病着,您不用心照顾他,却在父皇跟前搬弄是非,您真是没想给九弟积福。也是,哪有当娘的为了跟婕妤娘娘置气,让儿子故意去惹人家的猫,最后惹出事情来了,又在这儿闹。”
颜敬妃急切地站起身来,指着朱钰与皇上道:“您听听!听听!”
朱钰不再理颜敬妃,只与皇上道:“儿臣没工夫陪她唱这些后宫娘娘们喜欢的戏码,她爱说什么说什么。”
皇上积攒了一上午的火气,终究是给激了出来。
谁都没讨着好,被骂了一通。
朱钰灰头土脸地出了御书房,忿忿回千步廊去。
颜敬妃哭哭啼啼离开,连高僧都没得请了。
吴公公送了这位送那位,忙了一圈,绕到偏殿请霍以骁。
霍以骁重新进了御书房,看了眼又气又累的皇上。
皇上闭目眼神,问道:“在偏殿都听见了?”
“隔得远,听不见。”霍以骁答道。
皇上眼皮子都没有抬,吴公公会意,简单与霍以骁说了两句。
“四殿下不太会说谎,”霍以骁道,“但敬妃娘娘又没有诬陷殿下的必要。”
皇上听了,促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等霍以骁都退出去了,皇上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交代吴公公,道:“颜氏心神不宁,照顾不好孩子,把谅儿抱去常宁宫,让太妃娘娘看管几天。”
刚才虽未评点,但皇上认同霍以骁的想法。
颜氏没有诬陷朱钰的必要。
她哪怕得罪中宫和朱钰,都要编这么些话,无疑是她认为儿子在她宫中不安全,只有常宁宫才能护着孩子。
只是太妃娘娘年纪大了,除了霍以骁,对其他皇子也算是一视同仁,没有病了就抱过去养的规矩。
靠求情是求不来,颜氏才剑走偏锋。
皇上看穿了她,也干脆顺了她的心意。
一来,他担心朱谅,二来,他也想看看,是颜氏惊弓之鸟,还是有人在暗处搅风搅雨。
至于朱钰……
朱钰能那么硬气,是因为他说的是真话。
不由自主的,皇上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沈家定罪之前、朝会时的景象。
朱钰站在队列之中,脸上全是汗,连发丝都是潮的,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起来,而他跪过的地面,地砖上也全是汗水。
那才是朱钰心虚时的样子。
思及此处,皇上的眸色越发沉沉。
他彼时急于处理沈家,没有动其他人,既是为了朝堂安稳,亦是为了集中火力。
毫无疑问,私运铁器一事,朱钰心知肚明!
年前不肯去礼部,沈家被定罪时又那么心虚,这个儿子,终究还是跟沈家走得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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