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不畏寒,他甚至能开着窗歇觉,因而屋子里就没有摆炭盆。
他让温宴进屋,想了想,又出去寻驿馆的人送炭盆过来。
等霍以骁交代完了回来,推门一看,温宴已然泡上茶了。
用的不是滚水,而是他桌下暖水壶的水。
自打他那天想起来喝热的之后,驿官就日日给他装满暖水壶,拿竹篾拢着,盖得严严实实,便是夜里想用,也是温的。
而那茶叶应是温宴带过来的,不是他屋里原先有的那一种的香气。
小狐狸在他屋子里就待了那么一下午,就把东西都给摸清楚了。
霍以骁走到桌边,睨她:“你来我这儿喝茶的啊?”
温宴添上一盏,推到霍以骁跟前:“尝尝。”
霍以骁也不客气,坐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挺香,也挺润。”
炭火很快就送了进来,搁在角落,没一会儿,屋子里也暖了许多。
霍以骁拿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茶也喝了,人也暖和了,总该开口了吧。
温宴抬眼看他,问:“骁爷想听什么?”
下意识的,霍以骁就想说“听真话”,这三个字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小狐狸每次都说,她说的是“真话”。
霍以骁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到了临安?”
温宴抿了抿唇。
这答案可不好说。
她说得再真切,也无法取信霍以骁。
霍以骁见她不答,又问:“是谁告诉你,那万两银子是我掏的?”
温宴还是没有答,只继续给霍以骁添了热茶。
霍以骁一口饮了,盯着温宴道:“你先前说,便是为了那万两银子,你也不会忘恩负义,做那几兄弟的暗桩。你既然不说消息来源,不如告诉我,你的目的。”
“骁爷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温宴轻声反问,“我说过的,你都抱着怀疑,不愿全信我。
那你想听什么呢?
我要是说,我天天追着你跑,是为了摸清你的所有底细,有朝一日,在你身边捅你一刀子……
你愿意听吗?”
霍以骁靠着椅背,一双眸子黑得如夏日雷雨来临时的夜,裹着““。
他,当然是不愿意听的。
小狐狸再瞎闹腾,他气过了也就过了,可若是被她一刀子……
那场景,他连想都不愿想。
温宴没有回避霍以骁的视线,反而一瞬不瞬看着他,又问:“骁爷为何掏了万两银子?
依你先前的说法,不过是宫中偶尔遇上、我给你问个安的关系罢了。
仅仅只是如此,当日为何筹集现银救我?”
霍以骁道:“想救便救了,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
温宴弯了弯眼。
她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们两个之中,分明霍以骁才是不愿意说句真话的那个。
“我是有很多目的,我想要做很多事情,但这其中,绝没有一样是伤害你的,”温宴一字一字说着,“你依本心救我,我亦是依着本心,喜欢便是喜欢,没有一丝虚假。”
霍以骁听她说完,刚要说什么,就见温宴已经站起了身,她走到书案后,添水研墨。
他不知何意,便道:“怎么?你还想立个军令状?”
温宴提笔沾墨,在铺开的纸上一面写,一面道:“前回说的酿酒方子,我怕我现在不写,等下被你赶出去,就来不及写了。立军令状有用吗?你要是想看,我这就写?”
霍以骁真真气笑了。
谁要看她的军令状!
小狐狸嘴上说的不可信,写下来的,难道就能信了?
第63章 全是衷肠(攘皮子肉夹馍拌汤万币打赏+)
霍以骁摇了摇茶壶,里头只剩了个底。
他干脆放下,站起身,几步走到榻子旁。
书房这侧的榻子是他白日歇息之处,往日都是这般,只是今儿叫温宴气得脑袋胀,实在不想看到小狐狸在跟前晃悠。
再者,这间对他来说,太热了些。
角落的炭盆发出了噼啪声。
温宴裹着斗篷,脸上都不显几分红润血色。
霍以骁一身秋服,反倒是叫炭火给熏得脖颈冒汗。
罢了,还是他给温宴腾地方算了。
霍以骁掉了个头,绕过博古架,去了屋子另一侧。
微微启了窗户透气,他蹬了鞋,合衣躺在床上。
双眼阖上,霍以骁却在想温宴的问题。
为什么要替她筹现银,为什么救她,又为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只是,还没有等他想出合理的答案来,困意一阵一阵地涌着,他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霍以骁梦到了一个雨天。
他记得,那是瑞雍五年,是他进宫后的第一个上元。
上元佳节,皇子们本不用上课,可是三皇子朱桓前几日的功课偷懒了,叫夏太傅点了出来,命他这日上午把补好的课业送到习渊殿。
习渊殿是皇子们念书的地方。
也许是好好的上元被大雨给耽误了,也许是功课不上心被母妃唐昭仪训了,朱桓那天的心情极差。
从寝宫到习渊殿,朱桓一路都在抱怨。
怨霍以骁明明是他的伴读,昨儿太傅查功课时,不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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