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转了转手中金樽,又放下,一锤定音:“好,难得恒儿你有这份心,此事便交给你去办吧,这段时间京城的巡防也一并交予你,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襄王还没来得及反驳,姜之恒便已俯身行礼:“儿臣接旨!”
姜思南猛地看向高座之上:“父皇!”
冕旒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好了,此事就这么办吧。”
四座的嘈杂声响再一次被丝乐声掩盖了下去,宴席还未结束,殿中舞袖翩飞又换成了司乐司的宫人,久经练习的舞曲,未再有过任何差错。
柳月灵已经换下了舞衣,只是一双哭红了的眼睛还像兔子似的。
谢临香坐回了座位,却也是已经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原本就是想要借此事让皇帝不在千秋宴会上说起婚约的事情,虽然好像是达到了目的,可是谢临香心里这口气怎么都没能顺下去。
回京路上救她的人竟然是九皇子?
她思来想去,却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何姜思南会变成了姜之恒,到底是出了什么差错了?
直到日头西沉,千秋节宴结束,谢临香都没能想清楚这其中的诸多问题。只拖着身躯随着领路的宫人往回走。
织云跟着心事重重的谢临香,疑惑极了,却不好在外面问什么。
走了不远,身后突然传来谁的声音。
“姐姐,等一下!”
谢临香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竟没有意识到这声姐姐叫的是自己。还是织云伸手拉了一把,才回头问了一句:“怎么了?”
柳月灵小跑上前,终于追了上来。
谢临香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她自己的事情都还是一团乱麻呢,这丫头怎么又来了?!
柳月灵近前行了一礼,声音清婉:“今日是灵儿不好,让姐姐受惊了。”
“并无大碍,灵儿多虑了。”谢临香匆匆应了一声,只想摆脱这丫头快些回府。
“姐姐!”见她这就要走,柳月灵连忙又叫住了她。
“何事?”
柳月灵低了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又慢慢道:“今日,姐姐……是故意的吗?”
谢临香心中正烦。只道:“什么?”
柳月灵声音有些委屈,抬起头却是坦坦荡荡,万分真诚:“姐姐今日,是不是故意装作被灵儿吓到的?”
这直勾勾的目光让谢临香疲于应对,只侧过视线:“不是。”
说罢便要走。
“姐姐别急啊。”柳月灵再一次叫住了她。
她上前一步,声音里再也寻不见那份清甜和纯真:“我认识的姐姐,可是谢老侯爷亲手教出来的,侯爷手刃贼人都不眨眼。”
谢临香停下脚步,缓缓闭眼。
可柳月灵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说姐姐幼时,就是在谢家军军营里长大的。军营杀伐气重,姐姐今日怎么……会因为一把舞剑,大惊失色呢?”
少女声音空灵,余音绕在耳畔。
织云开口上前:“柳小姐,我们小姐的确是因为……”
“闭嘴。”柳月灵有些不开心地打断,复又对谢临香展露出笑颜,“姐姐,你这婢女的话也太多了。若是在我们尚书府,是要被罚嘴里含着石子,一直说话说到嗓子发不出声音才好呢。”
谢临香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她。
看来,如今她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谢临香叹气:“我也没有想到,原来在襄王殿下背后,灵儿妹妹是这个样子的。”
一针见血。
提到襄王,柳月灵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又马上恢复了笑容:“姐姐说笑了,襄王殿下人中龙凤,怎么会拘泥于这些小事,倒是姐姐……”
柳月灵笑得不入心:“姐姐为何……要这样对灵儿呢?”
她问得很是认真,眼睛里流露出的淡淡笑意看上去有些迷离。
“柳小姐是醉了吗?”
九皇子从殿内出来,见宾客已四下离去,而行至角门外,谢临香还在此逗留,便留心听了一耳朵。
“见过九殿下。”两人一同行礼。
姜之恒看着柳月灵,只盯得她脸上的笑意褪了个干干净净。
“无须多礼,今日大家也累了。”姜之恒微微颔首,招手示意前面的两个宫人,“柳小姐醉得不轻,你们都是不省事的吗?!还不赶紧送她出宫回尚书府!”
听着这语气中略有薄怒,两个宫人吓得连连告罪,不消再说第二遍,便带着柳月灵直奔宫门,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来来往往的宫人嘈杂,宾客散尽,夕阳也已只剩了些霞光。
谢临香满脑子乱麻,此刻又站在九殿下面前,便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拘谨起来。
他是救命恩人不假,可是面对姜之恒,谢临香始终无法像上一世面对襄王那样,有着一腔孤勇的热情和胆量。
于是只又侧身行了一礼:“多谢九殿下解围,那臣女便先告退了。”
“阿盈。”姜之恒伸手拉住了她。
谢临香一阵郁闷,心想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不让她走?却也只得回身,缓缓收回手:“殿下还有何指示?”
姜之恒低头笑了一声,向前挪了一步:“我刚刚又帮了你一次。”
他抬起头,眼神中竟有几分邀功的殷切。
“嗯啊……”谢临香一时愣住,一团浆糊的脑子实在是没能反应过来,“嗯,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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