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柳也累得瘦了一大圈,虽然有喝姜汤驱寒的药,她还是开始头疼鼻塞。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连着她的仇人们,也没有力气再给她仇视的眼神。
万柳又怕十二被她传染上,不敢让他靠近自己。他本来不爱哭,现在每天都哭得伤心至极,她更被弄得心力憔悴。
依着规矩,就算有丧事,康熙也应该在大年三十晚上回乾清宫歇息。大臣们不得不胆战心惊提出劝诫,康熙却全然不听,依然坚持住在慈宁宫后殿。
到了晚上,万柳哭完灵回到万寿宫,随意吃了几口素斋饭,又站得远远的,哄睡一直哭个不停的十二之后,她也准备去洗漱歇息,这时李进忠却来了。
连着好几天下来,李进忠本来白白胖胖的南瓜子脸,也变成了葵花籽脸。他一进屋,就朝万柳噗通跪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
万柳被他突然而来的大礼吓了一跳,忙说道:“哎哟,你这是,快起来起来,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哪用这么大的礼。”
李进忠却没有动,红着眼,祈求地看着她道:“万主子,梁谙达走不开,他差奴才前来,恳请万主子去劝劝皇上。皇上自从太皇太后病了之后,就茶饭不思,就是铁打的身子,只怕也遭不住啊!
其他人都劝不动皇上,万主子,奴才也不拐弯抹角,若是还有可能劝一劝皇上的,也只有万主子你了。求求万主子看在与皇上的情分上,去开解开解皇上吧。”
万柳身体一不舒服,脾气也就没有那么好。这段时间看着康熙折腾,大家都跟着他受罪,心里早就气不打一处来,也想见见他,点点头道:“好,我跟你去。”
李进忠又磕了个头,感激地道:“多谢万主子体谅,奴才在外面等着主子。”
万柳重新穿上孝服,随着李进忠去了慈宁宫后殿。康熙正坐在榻上发呆,他胡子拉碴,眼眶深凹下去,嘴唇干燥起皮,唇角破了一块,在往外渗出血丝。
他看到万柳前来,愣愣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万柳福了福身,说道:“奴才知道皇上难过,早就想来看看皇上。皇上可有用过晚饭?”
康熙听她声音瓮声瓮气,呆了下之后,说道:“我吃了一点,没什么胃口,吃不下去。你生病了?”
万柳坐得离他远了些,说道:“奴才早就病了,其实不止奴才一人生病,前来哭灵的人大多都病了。这么冷的天,没几人抗得住。皇上身子也不大好,奴才还是得离远一点,别被奴才过了病气。”
康熙脸色变了变,恼怒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敢对朕有意见,朕砍了他的头!”
万柳轻叹道:“正因为谁都不敢对皇上有意见,所以大家才与皇上同悲。皇上,今天不管如何,都是大年三十,皇上别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康熙神色缓和了些,仰头靠在软垫上,低低地道:“我总觉着对不起皇玛嬷,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挂记着我,没有过上什么舒坦日子。住在这里,我总觉得她还在,如以前那样,关心我,看顾着我。为什么那些人总是不理解,总是拿出祖宗规矩来管这管那。”
万柳想翻白眼,不客气地道:“若不是有重重规矩压着,早有许多人告病,不进宫来哭灵了。”
康熙恼羞成怒,登时盯着她,厉声道:“你!大胆!”
万柳没有退缩,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说道:“皇上,真话向来难听。太皇太后去世,大家都舍不得,最最伤心的,肯定得是皇上。同理,太皇太后最舍不得的也是皇上。
她肯定愿意皇上过得好好的,身体强壮,江山永固。奴才觉着,只有皇上过得好,能让太皇太后安心离开,才是对太皇太后最大的孝顺。”
康熙脸上的怒意又慢慢散去,问道:“这些时日一直忙,许久没有来看你们,十二可还好?”
万柳说道:“十二白天见不到奴才,每天都哭,怕奴才也上了天。现在奴才病了,不敢让他靠近,他现在哭得更厉害,奴才先前好不容易才哄睡了他。
奴才告诉十二,奴才一定会好好活着,要是奴才没了,一代新人换旧人,他很快就会忘了奴才,去叫别人额涅。”
康熙静默片刻,哑声道:“若是我没了,你会不会记得我?”
万柳老实地道:“会记得,但是不会太久,也不会记得太多。因为会有新君继位,奴才与十二要忙着跪新君,要在新君手下讨生活,估计没有那么多功夫来想皇上。”
康熙气得不行,他怒道:“好你个万妞妞,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气我,你有没有良心,若是我没了......”
他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下去。他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比谁都深有体会。
“罢了罢了,我一定会好好保重自己,等会我去前面帐篷里歇着。从明天开始,你们也少跪些时辰,多歇息几次,病了就请太医来看,也不用管那些忌讳了。”
说完,他又觉着不满意,斜着万柳哼了一声:“若是我走在你前面,留下你一人我也不放心,干脆一并将你也带走,省得你留下来被人欺负。”
万柳怒瞪了回去,不客气地道:“呸!”
第五十九章
等到太皇太后的棺椁移出慈宁宫, 每天的哭灵才总算告一段落。
因太皇太后的遗言,不愿意回盛京与皇太极合葬,让康熙在东陵附近随便找个地方把她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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