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呆了呆,不明的气味在空中散开,他低头一看,原本的深色衣袍上,又晕开了一片,糊着黄黄绿绿的印记。
他憋住气,瞪着万柳恼怒地道:“这小子,你就知道惯着他!”
万柳笑盈盈地道:“七八个月的小孩子,皇上能让他管住不乱拉,这也太为难他了。皇上快回宫去洗洗吧,重新换一身衣衫就是。”
康熙冷哼了一声,“我从塞外才回来,好长时日不见,一来十二就拉了我一身,你还要赶我回去。你们母子俩,一个大没良心,一个小没良心。”
万柳笑个不停,指着他的身前,试探着说道:“那不如就这样?奴才反正没事,十二经常拉在奴才身上,早就已经习惯了。”
康熙不满斜了一眼万柳,唤来梁九功,让他去乾清宫取了干净衣衫送来,站起身往净房里走。
他走到门口时,又回头气呼呼地道:“你还不跟着进来伺候?”
万柳笑着双手乱摆,说道:“使不得屎不得,皇上请自便。”
康熙愣了下,接着满脸的嫌弃,差点没干呕,气得连连指着她道:“真是恶心,我一定得好好治治你!”
万柳冲着他笑得无辜,康熙见到她与十二相似的眉眼,气莫名就消了大半,哭笑不得摇摇头,进去净房洗漱了。
等到从净房出来,康熙的气已经完全平顺,他坐下来吃了口茶,语重心长地道:“以后十二就让奴才多看着些,他就没片刻歇下来过,全宫里,就他最能闹。
十一也就比他大几个月,比他不知规矩安静多少。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他的折腾,没得把你累坏了。你瞧你现在,都瘦了好多,这腰身,风一吹就得折断。”
万柳嗤笑,她的腰纤细,可是她努力锻炼的结果。这么小的孩子,闹腾是本能。
十一能听话乖巧,得拜他身边伺候的奴才所赐。好比是种在地里的瓜,自小拿着框框圈起来,本来圆的瓜,最后也长成了方的。
等十二长到六岁,就得进上书房读书,搬到阿哥所去住,以后有的是时间学规矩。
她能与他相处的时光,也就这么短短几年。以后读书学习听康熙的,现在她怎么与儿子相处,她只听自己的,完全当他在放屁。
康熙没听见她反驳,以为她又生气了,凑上去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他见万柳脸色寻常,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别的事:“畅春园已经大致修葺好,等到过完年,二月份的时候也化了冻,不那么冷,着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咱们先去住上几天。”
万柳想了想,说道:“二月份的时候还冷着呢,园子里又到处是水,树木叶子都没长出来,光秃秃立在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康熙神色暗了暗,说道:“皇玛嬷的身子愈发不好,再等下去......”他喉咙发紧,没有再说话。
万柳愣住,太皇太后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算高寿,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
道理是这般的道理,她却没有劝解康熙。毕竟她不是他,感受完全不同,站在一旁光动嘴说说话,虽不费力气,也没什么用。
最重要的是,万柳心情挺复杂的,复杂到她也说不出宽慰他的话。
时间倏忽而过,转眼间就过了年,康熙二十六年的二月份。连着宫里最小,才四个多月大的十三,都随着康熙一起,浩浩荡荡去了畅春园。
坐落在西山脚下的畅春园,康熙为了省钱不扰民,没有占用周围百姓的耕地,也没有让百姓搬走。
整个园子最后只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休憩,疏通周围的河流水系,将附近其他园子连接成了一体。
虽然天气还有些冷,因为康熙奉太皇太后,皇太后前来,园子里到处都摆放着从暖房里拿出来的奇花奇草。
虽是如此,因着季节的原因,这个时候畅春园还是没什么看头,跟宫里也没多大区别。
万柳住在了清溪书屋附近的紫云堂,十二一进到院子,就兴奋得直呜呜叫唤,在新地方钻来钻去,像是寻宝一样,到处寻稀奇。
万柳怜他快十八个月,还没见到过紫禁城外的天,决定先放他到处撒欢,只让下人看着他别磕到了头,别在地上乱捡东西吃就行。
园子里的气温比宫里要低一些,尤其是开春后雨水多了起来,一下雨就冻得人有些受不住。
住进来的第二天,就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时分。
十二困在屋子里出不去,早就就已经不耐烦,小玩具也不玩了,跑到万柳跟前哼哼唧唧闹个不停,拉着她的手往外面拖:“出去玩,额涅出去玩。”
万柳抱起他,耐心地道:“外面在下雨,天也已经黑下来,又冷又看不见路,我们不能再出去玩。额涅教你唱小曲好不好?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下个不停......”
十二现在已经能听懂许多话,虽然说不了长句子,但小段的表达却很清晰,尤其他最拿手最擅长的一句话就是:“不要!”
万柳见他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一直吵着闹着要出去玩。她干脆让秋月打开帘子,将十二的身子放到帘子外一晃,很快将他抱回屋里,严肃地问道:“冷不冷?”
十二一脸呆萌,眨巴了下眼睛,答道:“冷。”
万柳继续问道:“那里还要不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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