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往后院走,李月缇跟在后头亦步亦趋:“马上就要入冬了,陕晋一代很冷的啊。而且风会把皮肤都刮红的。”
言昳斜眼看她:“你是不想让我去?”
李月缇欲言又止:“也不是。”
言昳在回廊下转身:“今天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李月缇犹豫许久,道:“是李忻要给我介绍柯大人的,还是说你也从中打点过?”
言昳:“李忻没那么多钱,柯洪羲又是个爱狮子大开口的。”
李月缇吃惊:“果然你也帮我打点关系了!”
言昳推门进屋:“潜规则便是这样恶心,不顺着也没办法。你苦读多年,女子考官又还有年龄限制,你要是不考上还要拖三年。到这关头,已经不是凭借能力就能过五关斩六将的了。不过你在江南贡院考了乡试甲二,已经是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了。”
言昳觉得,先顺着规则,等做了女官,不论是反对这种潜规则,亦或是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负,或许都不受影响。
李月缇站在门槛外没进来,她扶着门框不说话。
言昳看她:“生气了?不过我也没逼你,提前给你打点,你还有有做选择的余地。但如果没有提前打点过柯大人,你到时候就没什么选择了。”
李月缇手指紧紧扣着门框,语气轻下来:“我懂你的用心良苦。”
言昳将几件衣服从柜子中拿出来,快速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用心良苦。你会因此不去考了吗?”
李月缇半晌摇了摇头:“不会。我不会那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机会吧。”
但她说完,伸手拍了一下门框,转身朝外离去。
轻竹从窗棂看到李月缇离开,才吐出一口气:“大奶奶还是太……”
言昳摇头:“没事。你帮我把这几件大氅披风都包上吧。”
另一边。山光远从言家落荒而逃之后也过了几日,他至今记得心狠手辣的言昳独独为他而颤抖的指尖。他其实也明白……想让她过得自由舒坦,他就不该去见她。
可山光远要是总能掌控自己的情感,也不至于两世都跟她如此纠缠纠结了。言昳并没有向他隐瞒他的住所,山光远进宫的时候“顺路”从她府宅附近路过,只看到沿街开了些许茶楼香铺,有些非富即贵的商贾出入其中。
那些店铺小楼背靠着都是她府邸的围墙,以山光远对她的了解,她府上前院必然跟外头店铺有后门连通,某些议事的富贾商人都是通过暗号或者介绍,从后门进入她府中会面的。
但山光远也不知道那些暗号,直接闯门也不合适。他太多年没跟她这样分两家了,想来想去,还是朝她府上递了拜帖。
山光远本以为拜帖送进去几分钟,她就应该跑出来找她,但当时门口的奴仆小厮就把他劝了回去,一等两天都没有信。
这期间山光远已经进宫跟皇帝会面两次。皇帝说来说去,同意他先带兵在鞑靼入侵的前线反击,若鞑靼有冬季也继续南下的长久作战之势,他就主力盘踞回顺德府,找机会也逼出卞宏一来。
睿文皇帝不算是个狠角,他种种方面都表现出了天性的妥协、温和与求自保的性格,只是各方拉扯的没办法,这几年人人骂,人人利用的皇帝,终于学会了一点咬紧不放松。
他不论说什么也要发旨立山光远顺德府陆兵提督。
可能在那些怂怕卞宏一的文武百官眼中,山光远这是被利用了。是皇帝把他拿枪使,用他去打根本不可能赢过的卞宏一。
但山光远对卞宏一没有这种畏惧之心,他也希望自己能手握兵权,皇帝虽然着急了些,但还是符合他的期愿,他同意了。
睿文皇帝大喜过望。
皇帝知道当年山家的案子是韶骅搞出来的,而山光远又跟公主、梁栩几乎毫无关系。他能确保山光远成为朝野中中立的将领——只要是中立,那就等于站在皇权的一边。
睿文皇帝甚至还许诺,山家毕竟是海军世家,山光远若能击退鞑靼,他也希望能将天津水师交到他手中。
山光远知道,这确实是睿文皇帝的心里话,天津水师太关键,又跟公主渊源很深,交到山光远手里才是掣肘上策。
但这诺言到底能不能真的兑现,就看到时候的局势吧。
山光远离宫归家时,已经是跟皇帝彻谈一夜的第二天凌晨,他没想到自己那荒凉的府门外头,两个大红灯笼的微光下,言昳裹着绛色黑毛领的披风,双鸾花鸟底澜裙摆下,两只脚不住跺着。
门口老鬼和孔家夫人都出来,苦口婆心的请她进去坐,她却摇头:“没事,我也等不了太久,再过一刻钟他不回来,我也只能走了。到时候就请您给他传句话就是。”
山光远在马背上高声道:“你要上哪儿去?”
言昳转过脸来。
对她这样的起床困难户,天色未亮就到这儿来,竟然脸上还化了妆容,抿了细尖的鬓角,昏暗光色里,她比戏台的旦角还亮眼。
山光远马匹到府门前,翻身跳下来,便问:“我拜帖呈上去两日了,你都没回,也不请我去?”
言昳惊讶:“你来发什么拜帖啊,都这么熟,装什么客?再说了,我府上递拜帖的人太多了,我最近也几日没打理文书,当然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吗?”
山光远:“……没。”他总不能说自己觉得醉酒之后的言语都不太真切,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只能想要见见她,试探试探,确认自己的位置,到底停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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