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山光远就相当高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他十五岁之前都在她身边,吃喝都好,养的精细。如今看起来,甚至比前世还要高一些。
言昳一直觉得自己是他主子,但这护院的身量对她而言也未免太有压迫力了。五年前,他都好几次抓住她一抬,就让她两脚离地了,现在她感觉,山光远只要抱住她脖子下巴,往上一托,言昳就跟出土的萝卜似的了。
她仰头看他的角度太大,头顶绑在飞天髻中的假髻托都往后滑去,她连忙扶住发髻,后退半步,找了个舒服的角度仰视他:“你怎么回京了?”
山光远觉得她态度未免有点太抗拒他了,垂眼道:“之前的事办完了而已。”
言昳:“哦。你也忙。现在混的挺好啊。”
她觉得自己这话,就像是二十年高中同学聚会,大腹便便的同学们晃着各型车钥匙尬聊。
山光远应了一声,低头看她:“你这几年到处在躲?”
言昳要在别人面前,还挺爱装弱小可怜的,但在他面前,有种想要得意显摆的意愿,她两只手虽然笨拙的扶着发髻,却下巴扬起来:“躲?我要躲谁?我不过这几年太忙了,没空在人前露脸罢了。”
山光远还是了解她和她的事业的:“最近来京师,怕不是因为遇到些棘手的事。要长留京师办事,或者需要个明面上的身份了?”
言昳吹道:“都是小问题,小风波。”
山光远不信他,抬手替她按住了晃动的发髻,道:“听说公主这几年动作很大。而且梁栩跟公主关系也不像之前那么紧密了。该不会跟他们有关吧。”
言昳知道,他说的“之前”是指上辈子。
俩人现在像是明面上人人都懂的话语里,含着只有他俩通晓的密码,她扯了扯嘴角:“不算是了。你不打算问吗?”
山光远:“问什么?”
言昳手背过去,道:“你这几年来应该也在找某样东西吧。”
山光远心里清楚。
当年他凫水找她,不但没找到言昳的半点衣裳鞋子,也没找见落水后的木箱。
那箱子虽然不轻,但毕竟是漆木,可浮在水面上,哪怕被湍流击碎了,里头的纸张应该也落得满河面飘荡。
但他没找见丝毫痕迹,当时又有渔民说有人影抱着什么东西在凫水,他猜测,水性一般的言昳,应该是落水后抓住了箱子,紧紧扣在箱子上绑着的绳索布帛上不撒手,才能在湍流后被箱子带着浮上水面。
言昳低头,踩了踩地面上草地中的小花,道:“当时里头也进水了,好多都看不清了。我可以赔你的。”
山光远没懂她语气中的低落与愧疚。
言昳又道:“明日你有空吗?”
她倒是跟要主动约他出去似的。
山光远心中一喜,矜持颔首。
言昳抓着他衣袖:“我明儿去找你。你随我去趟天津卫,有空吗?我要给你看点东西。”
山光远必须有空,可他还是道:“最近鞑靼不安分,朝中可能会忙,我尽量吧。去看什么?”
言昳晃着脑袋:“还不能告诉你。”
山光远扶着她的发髻,跟着她脑袋晃,一不小心拽疼了她的真发,言昳不耐起来,伸手开始在他面前披头散发的拆自己发髻:“哎,不戴了不戴了。没意思,我要回去了。本来就是陪雁菱来,不过言二傻子也来了,就不需要我在这儿盯着了。”
山光远看着众人眼里无懈可击的美人,在自己面前抬着胳膊,拧着发丝给自己重新编头发,抻着脖子,面前挡满了头发——虽说她也不会难看,但真不讲究啊。
这就是老熟人了吗?
她在他面前,动不动就这样懈怠惫懒着,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目光。
山光远:“要不我帮你编头发吧。”
言昳把假发髻扔在草地上,抬着胳膊躲开他那双糙手:“你会什么呀!你别把我脑袋拧下来。”
山光远:“我会的挺多的。”
言昳咋舌:“之前,咱俩在西北见面的时候,你非说你会做饭,做的那什么玩意儿啊,跟青蛙腿炒沙子似的。”
这个之前,说的又是上辈子。
山光远其实想过她的恼怒或厌恶,却没想过俩人能恢复到正青春大好的时候,满不在乎的聊起上辈子发生的大事小事。
山光远道:“我现在会做饭了。”
确实,他成婚后,很想要钻研生活,想要像研究打仗一样,把自己生活中处处细节都料理好。学做饭也是重要的一步。
其实他学了几年,就能做一桌不错的家常菜了。
可惜,他是没机会做饭给她吃的。
就前世婚后那个关系,他如果做了一桌菜,言昳估计以为他是要毒死她。
言昳对他的很多印象,果然还停留在前世二十多岁左右的时候,她回嘴道:“可别逗了您,您拌人还行,拌饭差了不少呢。我还年轻,不想死。”
她说着,已经把头□□漂亮亮盘起来,横着两根簪子,又用红绸带和细珍珠网帘把发髻挽住。
这会儿没了那花瓶似的磅礴端庄的飞天髻,她耳边鬓角几缕揉成小股的碎发,真有几分青蛇的娇痴媚真。
言昳弯腰,抱着那黑发和木头做成的假髻,就跟抱着人脑袋似的夹在胳膊下头,道:“我也不爱外头那些小孩们的玩闹,我要走了。你要继续待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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