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赵卉儿应该没有见到颜坊,就被白旭宪发现,带回了家中。
据孔夫人的话,当时白旭宪将夫人关在了书房后的这间偏僻的侧屋中,将她嘴堵上,不许奴仆随意出入院落。孔夫人却曾经从后头的竹林中,偶尔能听到赵卉儿的惨叫声。
不知道是哪天,白旭宪发现赵卉儿搜集的全部证据,也发现赵卉儿其实是打算告知八府巡按颜坊,当夜便勒死了赵卉儿。
而赵卉儿死后没多久,白旭宪却发现颜坊找上门了!
颜坊是因为赵卉儿约见的那封信来的。
但他虽然对赵卉儿……有青梅竹马的旧情,但他也不确定那封信是她有事要告知,还是对他也有情,他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找了个借口来白府探视。
白旭宪只称赵卉儿一直身体不好病在家中,还出了疹子,有几个月都没见外人了。颜坊心里因有情,也有些心虚,不好多问,只能告辞。
白旭宪心里觉得完蛋。
赵卉儿已经死了,如果这时候她死去的消息传出来,以颜坊的性格,必然会觉得怀疑,要查到底!
白府中人又多,赵卉儿也没法下葬,如果拉出去埋了,做不好很有可能被当做上报刑部的无名尸体或悬案,怎样都有可能被颜坊发现!
当时驸马也在刑部跟颜坊打交道,他太知道颜坊的敏锐,就建议白旭宪藏尸。
反正颜坊外派期只剩下三个月左右,到时候他离开金陵,也要暂时脱掉巡按的帽子,想查也查不了了。
颜坊不愧是颜坊,本来白旭宪想大肆解散奴仆,而后将赵卉儿葬于花园之中,却发现才驱逐了十来个奴仆,就有些颜坊手下衙门的番子似乎在白府周围转悠,还去找那些奴仆问过话。
他太敏锐了。
白旭宪只能挑三四个最心腹的下人,给了大笔金银,把他们派到西院去,对外称赵卉儿得了传染病,必须要小心独居。
而后将赵卉儿的尸身移过去,存放在屋中。
幸好当时是冬天,金陵又经历了一个冻灾之年,雪如当下这般下个不停,白旭宪又几乎用尽了白府中存放的老冰来保存尸体。
而后分批的将府中奴仆一点点替换。
但这也是难以抑制尸身的……
更重要的是,三四岁的二小姐从小就是被赵卉儿带大的,哭着喊着要见娘亲。近三个月不让见,她竟然□□钻洞,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跑进了停放赵卉儿尸体的院落中,进了屋里。
那会儿,正是奴仆去运冰的时候,床铺架子中只有一口木箱子,四周满是焚香佛牌、道家幡旗,只为了掩盖气味,压住冤魂。
二小姐年少哪里知道,好奇的唤着母亲,往前跑了几步,便跟木箱中死去三个月的母亲撞了个对脸,当场吓得不住哆嗦,癔语不止!
当时府上到处都在找跑没了的二小姐,孔夫人也算是她身边的妈子之一,想来想去估计是来找得病的大奶奶。她护主心切,怕二小姐传染了病,胡乱罩了个斗笠纬纱就也过去寻人,敲门没人应,发现门也没锁死,孔夫人就干脆闯了进去。
她叫唤了半天,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孔夫人壮着胆子往主屋走了两步,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哆嗦不止的二小姐,和……赵卉儿。
孔夫人吓得魂魄都飞了,但第一反应就是抱着二小姐就往外跑。跑出来没多久,就撞见了拿箱子运冰回来的几个人。
那几个奴仆因偷懒不想多跑几趟,四个人全去运冰,看见孔夫人也惊惶问她看到了什么。
孔夫人急中生智,说自己都不愿意从这边走,怕染病,但实在是找不到二小姐,往这边一来,就看见二小姐在院门口玩。
这几个奴仆也怕,偷偷告诉了白旭宪,第二天孔夫人再从那边路过,院子就空了,连焚香的味道都少了很多。而听说主子让奴仆在后头竹林埋酒……
孔夫人不傻,她知道埋的必然不是酒。
而二小姐却从那之后,高烧不已,直说胡话,差点没了命去。白旭宪确实一直疼爱这个女儿,但听她高烧时胡话说的虽断断续续,好像又能在极其心虚的心底勾起各种联想,他请来各路高僧为白府、为二小姐做法,都没有用。
直到驸马说,之前得了一个叫“增德”的云游高僧,曾留下一枚纸符,烧了水给二小姐喝下去,二小姐必然能好。
孔夫人看白旭宪只找人做法,却不正经请大夫,知道必然是这男人怕有鬼。但她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做鬼要把孩子带走的,她就自己出府去找大夫抓药,喝了几日,终于见二小姐烧退下去了。
而白旭宪却觉得是增德高僧的纸符起了作用,千恩万谢。
二小姐醒后,活泼如常,依旧娇蛮可爱,却不怎么提及母亲了,甚至连母亲的模样姓名都忘记了……
与此同时,颜坊结束了自己巡按外派期,被调回了京师。几乎是在他走后没多久,驸马就派人来挖走了赵卉儿的尸体,送去刑部偷偷处理掉。而后送来一具新鲜女尸,用以装棺,白府这时候才开始对外宣称——
赵卉儿病故。
她的葬礼迟了三个多月。
赵家早已在此之前“畏罪自杀”,赵家小辈被扒出多项罪名,被暴怒的宣陇皇帝灭门。白家一群新来的奴仆,围绕着装有无名的尸体的棺木,在没有一个赵家人到场的情况下,开始了这场让白旭宪哭的死去活来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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