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膺耸肩:“或许是大乱斗吧,我爹说,有些人就希望回到几百年前的模样,有些人却想各当各的皇帝,迟早要打起来的。而没打起来的时候,这帮人谁都跟谁分不开。你听说过卞家吗?听说他们最近都有了动作。”
言昳缓缓吸了一口气:“卞家吗……?但最后还是没打起来啊,你都回来了这里,说明你娘和宫里谈出了各退一步的结果。”
宝膺说话都比以前成熟不少:“是,我娘就当被软禁这几个月,是进宫照顾皇帝了。听说太子在暗中也吃不了不少苦头,韶骅也差点遭到弹劾。现在大家,就跟站在秤两头似的。我娘似乎也觉得不想太激进,她想再缓和几年。”
宝膺说了几句又沉默下去了。
言昳看他圆润的侧脸,道:“怎么了?”
宝膺捏着自己软乎乎的手掌:“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八面玲珑,跟谁都能说上话。但从小我就讨厌我爹跟外人客套、还有所谓的拉扯人脉;我更讨厌我娘那副运筹帷幄,什么都要算一算的心思。”他又垂下眼:“但是我好像又感觉,这些是我逃避不了的,我跑到哪儿,都会有人把我称在秤上量一量,都是要因我是个什么世子,是熹庆公主唯一的儿子,把我往里拽。”
言昳皱眉:“是你逃到蜀地的时候,也有些当地的门阀、兵阀找到你了吗?”应该是他也陷入了这场争斗的余波中。
宝膺把额前一点碎发往脑后抹去:“……算是吧。”
宝膺又看向言昳:“你愿意跟我做朋友,也是因为我是世子吗?”
言昳本想否认,但却又结舌,道:“……我不知道。宝膺,我觉得有时候选一个人做朋友,一点也不考量对方的条件是不太可能吧。你是挺心细善良的,但如果是个马夫家的孩子,再心细善良,我也没有了解的机会,也不会想到做朋友吧。但说是因为你是世子——”言昳笑了笑:“可能这话不好听,但我没觉得你一个世子有什么价值,或者说我现在也没觉得能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啊!”
宝膺微微睁大眼睛,竟然窘迫羞愧起来。
他这话问的多么自负。如果是言昳,也可以反问他:你是不是因为我是白家二小姐跟我做朋友?是不是觉得我漂亮?觉得我聪明?
做朋友哪要问这么多,觉得自己开心舒服,心里不别扭不就好了吗?
宝膺刚要开口道歉,言昳说着将一块云糕送进口中,笑道:“不过也是有好处的,你家糕点是真的太好吃了。”
宝膺若蚊子般小声道:“是我话问的不合适了……你别生气。我就是最近心里总七上八下的。”
言昳:“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宝膺喉咙动了动,垂眼低声道:“就是家事罢了。”
看来熹庆公主这家庭关系,复杂的跟她白府有的一拼了。
言昳半晌轻声道:“我家里也出了好些事呢。或许过段时间,连你也可能听闻。生到幸福美满的家庭好难,不过我也不想再自怨自艾的总说着爹娘这不好那不对了。总有比我过得还不好的,我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吧。”
她笑了笑:“哎呦,他们就已经那样了,不是咱们能改得了的。咱们都好好读书,等长大一些,记着爹妈的德行,好好让自己别重蹈覆辙吧。”
宝膺抬眼看她。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他们二人之间摆着一个宝膺拎上来的灯笼,一点微光照亮绘有万千星辰的藻井,言昳没看他,在仰头望着那星辰图案,向上瞧的瞳孔里映着穹顶。
宝膺不知道为何,觉得言昳和他此刻都特别真。他被冲击的那颗复杂、不安的心似乎安定下来。
不是因为言昳单纯,而是因为她不畏惧复杂和未知,她不逃避那些肮脏的底色,就坦坦荡荡的往下走似的。
宝膺也将目光,从她扬起的面容挪到更高处的藻井,嘴唇缓缓笑起来道:“嗯。”
当宝膺和言昳从观星楼上下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孤零零的身影,立在楼下树林旁,并没有拎着灯笼,只隐匿在黑暗中等待着。
言昳抓着宝膺的胳膊,还在晃着小腿:“上去的时候不觉得,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楼梯可真陡峭。我都怕摔下来!”
一个深色窄袖衣袍的小少年,就从树林的阴影下往这边走过来,宝膺一看那嘴唇紧抿、神色不善的面容,脑子里就几个字:悍将冷刀,月夜杀人!
宝膺紧张的抬起胳膊,要保护言昳,就听到言昳在后头无奈的叹口气:“我不是说不要你来接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山光远:闺女跟男同学夜里出去玩,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接孩子?我都恨不得给你买小天才电话手表!
言昳:……那当妈的就别想着美白,比过我的男同学了行吗?
*
明日更一个小短更,大概2000字左右。
然后后天就开始新一卷了,之后日更字数还是会平稳保持4000以上。
第45章 .驾崩
宝膺眼睁睁看着那眉眼硬净, 气质如血洗悍将般的护院,杀气腾腾的把言昳带走了。
言昳还跟在他旁边,边走边颠步, 似乎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一直走到了住所院口, 山光远都只嗯了几声,没回她一句像样的话。言昳可不会主动哄人, 也气上了, 抱着胳膊, 也不看他, 跺脚似的走。
就要进院的时候, 言昳还想对他撂一句狠话:“我都跟你说了!你对我耍什么脾气嘛。而且我还特意说了让你别接我, 你光让我多穿点,结果自己就穿着这——”她拽了一下他衣领:“就穿这点等我。别说跟我演什么忠仆戏码呢。你要再对我这样甩脸色, 我也能不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