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天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走进电梯,然后过了好一会,十七层南面的那一间亮了灯,他才转身回车里。
进了暖气十足的房间,韩念因为紧张而一直攥紧的手才松开。三年没见,怎么可能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呢。
保姆杨嫂听见动静披了件外衣起身从房里走出来,这么晚了,要给你热杯牛奶吗?
不用了,耀灵睡了吗?韩念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焐手一边小口啜着。
贺先生给他读了故事,两人都睡着了。杨嫂说着轻轻拧开房门,韩念探头一看,卡通小chuáng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毫无违和感。
韩念努嘴,示意杨嫂关上门。杨嫂忍不住说了一句,贺先生真是个有耐心的好男人啊。
她笑了笑,有耐心的好男人可不只他一个。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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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冬日暖阳,韩念虽然睡得晚,却一早就醒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以前最喜欢赖chuáng的人,如今不用闹钟也能自己醒了。
习惯早起后她开始喜欢自己做早饭,淘几把米,不急不慢地熬上一锅白亮润泽的粥,煎了两个糖心蛋后,三岁的耀灵才起chuáng。他的身后跟着和衣而睡的贺东言,刚出房门就打了个喷嚏。
韩念给耀灵盛了粥,加了ròu松,又分了一个煎蛋,然后母子俩坐在桌边安静地开始吃饭,贺东言才叫出声来,太没良心了吧!我陪你儿子睡了一夜!你竟然不做我的早饭!
韩念微笑着摸摸耀灵的小脑袋,慈祥地教育他,耀灵,你要懂礼貌。
小耀灵很乖巧地点头,礼貌地放下小勺,抬头看着贺东言认真地说,谢谢贺叔叔陪睡!
咳咳咳贺东言顿时颜面尽失,傲娇地转身就要走,忘恩负义!重色轻友!过河拆桥!
韩念用筷子戳开煎蛋,那嫩huáng的蛋液流淌出来和棕色的酱油融合在一起,她一口吃了半个,然后叫住要摔门出去的贺东言,不问我昨天的qíng况?
一句话就让他停下脚步折了回来,故作不屑地问,昨天你们怎么了?
韩念回敬了他一个既然你不想知道我gān嘛要说的表qíng,使得贺东言不得不老实承认,好吧,我勉qiáng很想知道我的女人和她的前夫如何了?
还是现任好吗?韩念夹起剩下的半个蛋并没急着吃,挑眉反问他,而且,我什么时候是你的女人了?
天啊!我带着你亡命天涯,为了你抛弃家人,你竟然说这样的话!新年第一天,贺东言就被狠狠连cha了两刀。
韩念也不理睬他,催着耀灵把煎蛋吃完,然后慢慢喝完自己碗里的热粥,搁了筷子对他说,白粥还有,要喝吗?
贺东言纠结了好一会,扭脸进了厨房,喝!凭什么不喝!不喝白不喝!喝了不白喝!
耀灵小眼珠一转,把贺叔叔的话学舌了一通,然后求表扬地看着妈妈,韩念宠溺地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不要学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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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念刚说到自己蹭了唐亦天的车回家,正吃了一半的贺东言突然丢了筷子急不可耐拉着她下楼,不一会他开着一辆迈巴赫驶到她面前,贱贱地嘚瑟,拉风吗?是不是把慕尚比到西伯利亚去了!
韩念打量了一番,轻哼了一声,你昨晚回家了?
说到这个话题贺东言格外自豪,离家出走这种事是有技巧的,走三天回来肯定打断腿,走三年,啧啧,没看哥哥我都不用腿走路了么!
那是,四条腿和比两条腿稳多了。韩念戏谑了一句。
哎!韩念,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啊!简直越来越像他的话突然停住了,讪讪地结束,算了,想不起来像谁了
韩念笑了,你倒越来越像耀灵了。
恩?
幼稚。韩念拉开车门坐进去,似乎兴致不错,不错啊,开去超市买一盒jī蛋,还有湿纸巾也没有,你再抗一袋米吧,省得杨嫂拎怪累的。
哎?我饭还没吃完呢!贺东言叫了起来,而且不应该是去兜风约会吗?为什么是超市!
不去我下车了。
哎!超市就超市吧!那我可以从长江路绕一圈路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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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市临江,虽是南方却气候分明,冬天冷起来一点都不含糊。韩念原本是不怕冷的,可住久了温暖的地方突然回来就不适应了。
三九的头一天韩念煲了一只皮huáng油肥的母jī,她往汤里搁了两根拇指粗的老参还有一把大红枣,喝得贺东言鼻血横流。
你现在是黑暗料理的高级版了,暗藏杀机啊!贺东言刚把鼻子塞上仰靠在沙发上,正在一边画画的小耀灵把蜡笔一丢,哼哧哼哧爬上沙发,伸出小手一拔,瞬间又是血崩一片。
贺东言长臂一伸把他夹在腋下,丢回到了画桌那儿。就算你妈妈貌美如花,也不代表你能胡作非为!
韩念在一旁接了话,原来男人真有初恋qíng结啊,无论这个女人结婚、变老、生娃,还是奉若女神啊。
难道唐亦天没有?贺东言把纸巾又塞了回去,
他看起来还真没有。韩念摇了摇一通电话都没有的手机,我可是把电话写给他了。
足足一周,她都没有等到唐亦天的电话,跨年夜晚上留给他的那句后天有空被他毫不留qíng地啪啪啪打了回来,就好像又一次提醒她韩念,你不该这么自信。
如果可以,她也想让自己傲骨铮铮,离开就再也不回来,活得比谁都洒脱,不稀罕他买走思念,不屑于花一秒钟去想起他,不过就是痛苦折磨罢了,他能承受,她一样可以。
可如今,她不得不bī着自己去自信。自信于他曾经给她构筑过一个临时的天堂。
所以我想,他没有,我可以有啊。韩念耸肩,我的初恋qíng结可深了。
贺东言的鼻血瞬间浸透了纸巾,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啊,哎呀,不行,我头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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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adise。J市首屈一指的高级会所,就连盥洗室都装修得豪华非常,尤其是给女士补妆用的化妆镜都自带美颜效果,韩念看着镜子里那张妆容jīng致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自己。
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一支金色的唇膏,用一抹冶艳的红唇把镜子里的那个人彻底变得陌生又遥远。
西面临窗的第三张桌子是韩念常坐的位子,既能看见盛世大楼,又能看见政府办公厅。韩念撩起长发,对着一边的服务员说,给我一壶君山银针。
七十度的山泉水冲入盛茶的玻璃杯中,茶芽渐次直立,犹如雀舌含珠,上下沉浮。启开玻璃杯盖片,一缕白雾从杯中冉冉升起,茶香四溢。
一旁负手而立的年轻服务员怔怔地看着那片朦胧中的红唇贝齿,忽而自觉失礼,韩、韩小姐,好久不见,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韩念笑了笑,你认识我?
韩小姐,怎么能不认识。服务员红了脸。韩念侧目一瞥,周围不少人都赶紧收了目光,还有人不慎打翻了水杯,哐当落地,甚是滑稽。
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韩念从下午两点坐到了华灯初上,周围的人换了几拨,可细碎的议论声却从未停止过。玻璃上迷离的光影中映照着她明艳的模样,那jīng心描摹晕染的高挑眉梢、桃花粉面、丹唇皓齿,哪里有一点像曾经的韩小姐呢。
亏她们还能认出来,亏她们这么多年还记得她。既然她们都还记得,他应该也不会忘记吧。
不会忘记曾经的韩小姐总喜欢赖在他怀里勾着他的脖子问东问西。为什么要起名叫paradise啊,听着好像不正经的场所
因为你在啊。他勾起嘴角一笑,Myparadiseiswhereyouare。
☆、PART3
沈瑜沈小姐是Paradise的常客,自然是因为这家隶属于盛世集团的会所也是唐亦天常来的地方。只是她今天刚走进来就觉得气氛不对,三三两两的人群都在低声议论些什么,待她走到窗边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原来是韩小姐来了啊。沈瑜踩着全红色限量版Valentino柳钉鞋走近,上下打量了她一通,就连她的手指甲都没放过,末了笑了起来,韩小姐到底是参加过克利翁名媛舞会的啊,这一身装扮倒都是我没见过的牌子呢,敢问是哪里的定制款?
父亲韩复周身陷囹圄,韩念自然就成了落魄的代名词,不过敢直接上来挑衅的,也只有沈瑜一个。
沈瑜说着故作吃惊,哦!我想起来了,韩小姐才刚卖掉一个吊坠,那是有不少钱了。大概这种高级定制我根本不知道吧。
说着伸手去拉她对面的椅子要坐,韩念抬眼,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坐。
沈瑜利落地坐下,单手支着腮帮微笑,人走茶凉,难得我这个老朋友还能记得你是前任韩部长的千金,不该和我拼个桌吗?
韩念曾经在J市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这个世界向来如此,锦上添花,或是,落井下石。只是想看她的笑话,门票很贵,不过她今天打算义演。
老朋友?我记得四年前我结婚的那天你没到场啊,连我的婚礼都没参加的人,算不上是朋友吧。
沈瑜的笑容一僵,韩念优雅地微微后倚,白亮的灯光下她一抹浅笑如画,听说沈小姐被克利翁名媛舞会取消了出场资格,即使不是朋友,我还是挺惊诧的,沈小姐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才能被取消资格啊,勾引别人丈夫吗?哦,不对,应该是未遂啊。
你以为唐亦天还把你当妻子吗!你倒还真有脸回来!
韩念却笑得愈发动人,衬得沈瑜宛如骂街的泼妇,她索xing夺过桌上的半杯凉茶就冲着韩念泼了上去。韩念一动不动,冰凉的茶水带着茶叶泼在她脸上。
韩念第一次发现,冷掉的君山银针都有沁人心脾的茶香,难怪他一直喜欢。
Paradise的经理底气十足地把沈瑜请了出去,唐先生说过,任何客人在Paradise做出失礼的行为都一律请她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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