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有时候她很郁闷。
但这些她都找不到人倾诉。
跟金莺说,金莺只会觉得她自找苦吃,放着大小姐不当跑去看人眼色当学徒,一个月挣不了一件衣服钱。
跟父母说,父母只会劝她别在外面瞎玩了,反正雕刻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玩闹,还不如回来继承家业。
跟宋秉文......算了,他瞧不上她做的任何事情。
而且,以他那种学什么都一点即通的脑子,估计也不会明白她的烦恼。
江澄子记得,小时候学游泳,两家父母给他们两人专门找来一位高端私教,每日就在宋家别墅后院的泳池里学习一小时。
宋秉文只上了两堂课就学会了,游得煞有介事。但是她短胳膊短腿的,总是浮不起来。
其实宋秉文学会之后就专心在另外泳道里自己游自己的,但江澄子总认为他埋在水里的脸是在偷偷地嘲笑她。
所以她干脆让那名高价请来的私教去岸上喝茶吃点心,然后抱着自己的花花泳圈,踢踏着两条小短腿游到他的泳道上拦下他,要求他来教她游泳,不然她就不让他过去。
宋秉文没办法,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这位路霸。
教江澄子游泳的难度,仅次于修长城。她四肢不协调,胆子又极小,游泳圈一摘下,就像一只尼斯水怪幼崽一样乱扑腾,完全听不进去任何章法。
那时候的宋秉文才8岁,尽管再比同龄人早熟,耐心耗尽后,也做不到完全喜怒形不于色。
于是,岸上的金牌游泳教练,拿着一小时上千的时薪,最常做的事就是在一个个悠闲的午后,边喝着英式下午茶,边看着泳池里两只小学鸡较量——
江澄子整个人攀在宋秉文身上,水花蹬得哗啦响,扯着嗓子尖叫:“宋阿饼你都不会教,我都快淹死了你看不到么?!”
宋秉文掰着她箍着他脖子的手腕:“江澄子,你这只八爪鱼,快松手。”
“我不松,我松手就被淹死了。”
“不可能,淹死了你来找我。”
......
呼,怎么又想起宋秉文那个讨厌鬼了。
江澄子想,还是跟承书哥在一块的时候开心。
他理解她的爱好、她的兴趣,尊重她所热爱的东西。他会认真倾听她在说什么,明白她的烦恼、她的快乐,会跟她分析、跟她讨论。
因为他自己对艺术也很看重,并不将其降格为富家子弟附庸风雅的附属品,而是真正把它当成一件本身就有价值的事情。
他把这件事当成他的事业来做,所以也不会嘲笑她同样希望将其做成一件可以为之努力的事业。
江澄子觉得他就像知己一样。
她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就这样,明明只是个雕刻工艺品博物馆而已,两人竟然在里面逛了一下午。天黑得很早,出来的时候,已是夜幕当空,满天繁星。
晚上吃完饭,宋承书开车将江澄子送到江家别墅大门外。
江澄子跟他道别后,哼着歌穿过庭院,却定住了脚步。
她看到,宋秉文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别墅前的草坪中有一盏盏小夜灯,泛着微弱的星点光芒,能照清楚通往大门的石板路,却无法照亮他整个人高大的身躯。
他的面庞半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神色不明。
江澄子觉得奇怪:“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宋秉文身上穿的还是寿宴上的那套西装,只有领带处略微松开了些。
江澄子打量了一下他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两点过。”
而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
所以,他们从寿宴离场后不久,宋秉文就来到她家然后一直在这里等着?可是,不是说有好多繁杂又冗长的仪式需要他参加的么?因为他要逐渐被培养成为宋家的掌权人了。
江澄子揶揄:“你日理万机,怎么有空来这里等我的?”
宋秉文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问:“你跟宋承书看雕刻展去了?”
“嗯。”
“怎么看个展览要这么久?”
“承书哥带我去的是市郊新开的那个大型博物馆,而且我们又不是走马观花看完了事,我们还要聊天啊,后面又去吃了饭。”
宋秉文听后,唇抿得很紧,默了片刻后突然又开启了另一个话题:“我们都比你大,你一直叫他承书哥,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哥?”
江澄子一顿,二十多年都是如此,这人怎么冷不丁计较起这个来了?
宋秉文比她大四岁,而宋承书大五岁,说起来,他自己也从不叫宋承书叫哥啊。
江澄子不甘示弱:“那他还带我去看展,你会带么?”
她想到,那次他难得带她去看烟花秀,结果中途扔下她一个人跑去路边坐着查收邮件去了。
但宋秉文这次回答得很快:“你想去看什么?我带你去。”
江澄子撇了下嘴:“算了,我才不想跟你一块去。”
宋秉文半阖了下眼,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是真心喜欢艺术,而且他也尊重我喜欢的东西。”江澄子说完又补充了句,“不像你。”
就会跟我父母站在一边,明里暗里串通一气来约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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