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的城主被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小白脸打断,面上却无丝毫恼怒:“不必客气,两位想什么时间吃都……”
“唐鹤,尝尝羊腰子。”杨瑞霖往苹的盘子里放了一串羊腰子。
城主的笑容僵硬一瞬,转而介绍桌上的菜肴。
气氛隐约有些怪异,苹索性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埋头吃饭。杨瑞霖给她盛什么饭,她就一丝不苟地吃掉。
以往和哥哥迟冉一同生活的时候,几乎没有喝过羊汤一类的东西。原因无他,迟冉不喜欢羊肉的膻腥味,所以作为妹妹的苹也很少吃。
过去的迟冉既当爹又当娘,出得厅堂下得厨房,连带着做一个好哥哥时常与年幼的苹玩闹。
过了半响,杨瑞霖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朝城主淡淡道:“城主还有事吗?”
闻言,城主扶桌子站起来,语气恭敬地说了一句:“告退。”
出门时,城主听见杨瑞霖问自家夫人,饭菜合不合胃口。
“哼。”
随着城主离开,苹放松了,她点点头道:“好吃,松浮,你也吃。”
眼角一点黑痣的杨瑞霖此刻穿灰色的裕袢。
裕袢是川让城的叫法,实际上是比较宽大的外衣。
不知是不是城主的特意安排,用料质地相当不错。黑色的腰巾使得眼前的男子看起来挺拔干练,边角的白色纹样成了唯一的装饰。
“夫人,”杨瑞霖轻声喊了一句,苹刚要张嘴反驳,他立即伸手抹了抹苹的嘴角,“没事了,已经干净了。”
极其温和的笑容出现,让满手油腻的苹生生把话咽回去。
“怎么了,唐鹤?”
杨瑞霖当机立断,改正称呼。
脑筋不是很灵活的苹继续低头啃肉,啃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吃饱了。”
“才吃了这么一点,最近你都没有好好补……”杨瑞霖贴的有些近了。
过于黏腻的话语,使得苹反击似的打断他:“相公,你都没有吃呢。”小姑娘瞪眼瞧着杨瑞霖。
“……”
相公?
他的脑子似乎卡顿了一下。
往常怡然自得的杨瑞霖忽然端起一杯卡瓦斯灌下,淡淡的麦芽香直充鼻孔,他的嘴角流溢酒水至线条柔顺的颈侧。
末了,杨瑞霖擦擦嘴:“我这就吃。”
小姑娘舔舔手指,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苹惊恐地想了许多。
以后不可以再去惹杨先生了。
再怎么说,杨瑞霖也是迟冉的大师兄。
吃了许多羊肉而完全不知其滋味的杨瑞霖偶尔会瞅瞅一脸深思的苹,多心地想到:苹或许是在琢磨与他的关系?苹对自己有特殊的感情了?
*
北德镇。
上面迟迟没有再下达新的命令,弓箭手一伙人便每天巡逻,搜索镇子上死去房主遗留的食物与保暖的衣服。
做饭、打扫由程家老大的婆娘和程家老二老三来干,林婶依然是照看奄奄一息且近乎死亡的昏迷同伴。
程家的几人做事很乖巧,毕竟见证了一个镇子的人死亡,现在所做的唯有自保,并且期盼大哥程寿活着回来。
而巧舌如簧的林婶快要获取弓箭手一伙人的信任了,但是她某天忽然得知了霍青娘的些许情况。
“你说什么?!”面色略显憔悴的林婶抓住弓箭手胳膊,“你们把青娘怎么了?!”
弓箭手用锐利的目光与林婶对视,林婶缓慢松开手。
“您,您知道吗?霍青娘是土元神,她很有用的,死了上面会不高兴,您也不好交差。您要是嫌麻烦,让我去照看她吧,我不会放她走的。”
林婶故作殷勤地笑着。
本来只是小小地试探,没想到弓箭手居然真的松口了:“行啊,你去看看她吧。”毕竟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弓箭手在前面带路,示意强忍惊喜的林婶跟上来。
兜兜转转,一间破旧的木头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仅是在门外,林婶便闻到一股从木头裂缝泄露的怪味。
弓箭手不假思索地朝门踢了一脚,“咣”的一声,木门大敞,里面堆积着某些腐烂的东西。
令人作呕的气味越发浓郁,林婶愣了一愣,前进几步想要看的更清楚,但弓箭手伸出胳膊拦住了她。
“你也知道的,”弓箭手十分平静地看着林婶蹲下来,捂住脸颤抖,她到底是个妇道人家,不如弓箭手见惯生死,尤其是自己喜爱的人,“干咱们这一行的,总会有意外,不是失手杀了谁,就是谁顺手杀了咱们。都挺常见的了,看你的反应,估计是和迟苹果被霍青娘挟持了,不得不给她一个住处,所以我不会向上面说什么。
而霍青娘呢,是自杀的,对吧,本来好生生地关着她,结果她自杀了,没办法啊……”
自杀了。
林婶心想:青娘怎么可能自杀呢?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会仅仅是因为被抓住了就放弃一切吗?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走了啊!
好久好久,林婶站起来,声音啜嗫道:“您说的是。我主子安排我一个妇道人家照顾苹果小姐,我俩没有什么自保的法子,只好听青……霍青娘的。
苹果小姐也是被你们吓到了,才会动手的,她能干什么呀。您说说,别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啊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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