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震慑于天玄的实力不敢造次,实际上自从得到龙皇所赐魂贝,他体内纵横的力量已经炼化了七七八八,说起来,这个玩意并没有他想象那般神奇,杜之澜甚至怀疑这东西是不是假的。
想到那个银发金瞳的龙族之王,杜之澜心里就是一阵冷笑。
以那个家伙的精明,岂会这么平白就将一件龙宫至宝给了自己?这玩意多半是跟妖界之主有关,目前就不是他揣摩得的了的。
也罢,反正小爷也懒得管那些大人物勾心斗角,小爷只要找到剑清双宿双栖就完满了
他右手用力按了按心口,似乎努力想要平复过于快速的心跳。
他眯着双眼仰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山巅,忽而觉得踹不过气,甚至迈不开脚。
一路跋涉万水千山,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怎么的到了近前,竟然不敢前行。
杜之澜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脚下一步步踩下一连串的雪印,很快就被漫天的风雪遮盖了。
终于行至山巅,满眼的银白,呼啸的风雪。
雪雾深处,是一扇古旧的石门。
杜之澜觉得自己腿脚都有些发抖,他不禁想,剑清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这么冷。
除非除非
他脸色惨白如雪,往后的,他根本不敢想象。
师弟就在里面,你看一眼,就会死心了。天玄转过身来,目光却不屑正眼望他,只淡淡的撂下一句,便闭目静静站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杜之澜怔怔愣愣了许久,才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世界一瞬间安静了,死寂了,风狂雪舞都静止下来。
他紧缩的瞳孔被一面硕大的冰壁所充斥,不规则的冰棱冰冻在一块儿,在雪地里泛着幽幽蓝光。
里面静静坐着一个白衣男子,俨然跟冰壁融为一体。
男子双目闭阖,盘膝而坐,神态安详,面上虽无甚表情,却仍看来温和疏淡仿佛,他只是睡着了。
那正是杜之澜至死也不会忘却的玉骨仙姿。
他喉咙里霎时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发不出声,双眼渐渐布满血丝,却终究没有掉泪。
只是微颤颤地抬了手,像抚摸稀世珍宝一般轻轻触碰冰壁。
骇人的寒气顺着他的手掌蔓延,仅是片刻功夫就把那只手冻得乌青发紫,若非他体内火莲气息自动浮现护体,怕是整个人都要冻成冰棍。
剑清。杜之澜定定地注视着他的面孔,想要触碰里面的人,可无论如何也被冰壁所阻。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瞧,我见到龙海龙皇,还拿到魂贝了,本公子很厉害吧?
小爷差点被你吓坏了,说,你该怎么补偿我?
杜之澜哑着嗓子,渐渐开始习惯性地跟对方唠叨近年发生的事。
就像从前那样,化出小老虎的样子,抱着他的大腿打滚蹭蹭撒娇。
要是还能那样,就好了。
天玄在洞外站了许久,也不见杜之澜出来,他面沉似水,紧抿双唇盯着洞口,有几次都忍不住想进去,可心里,终究还是有那么点期待的。
虽然明知师弟被唤醒的可能性太过虚无飘渺,但人啊,总是期待奇迹发生的。
然而天道无情,哪有那么多奇迹叫你碰上?
直到洞里突兀地传来一阵惊天巨响!
天玄心里狂震,屏了呼吸折身冲进洞内,立刻被里面惊人浓重的妖气骇了一跳。
红光冲天。
到处都是剧烈燃烧的火莲之焰,积雪坚冰不断被融化蒸发,呛人的烟雾裹挟着细微的爆炸声,滚滚而出。
火焰最中央,一头通体雪白的猛虎凄厉的怒吼着,它用利爪不断刨在冰壁上,锋锐的爪尖发疯也似的抠刮,发出阵阵叫人牙酸刺耳的摩擦声!
最后爪子几乎都根根磨断,白虎仍不死心,来回奔跑助力,竟然拿头来撞!
恐怖的蛮力回荡在狭窄的洞内,山顶宛如地震一般,大大小小的冰块簌簌砸落。
天玄完全被惊呆了。
混乱的杂音不停地刺激他的耳膜,他充耳不闻,只震撼地望着那头傻老虎发疯一样,爪子没了,撞得头破血流。
住手!终于回过神,天玄一甩拂尘,怒吼道,你疯了吗?你这样将他挖出来,师弟最后仅存的一点生机都要葬送了!
一切宛如瞬间被定格,突然间定格,一点惯性都没有。
浑身染血形容凄惨至极的小老虎,怔怔地趴在地上,似乎有点呆,有点不相信,他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却仍旧隔着不可逾越的坚冰的剑清,又扭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天玄。
最后小老虎浑身颤抖一下,极缓地、极慢地,缩起爪子,把鲜血淋漓的脑袋埋起来,埋在惨不忍睹的肉掌里,整个身体团成一团,好像冷极了,蜷缩着皮毛让自己温暖一丝似的。
周围还有火焰在烧,越来越奄奄一息。
风雪和烈焰交融中依稀有悲戚的呜咽声传来,哭泣声慢慢变大,最终成了无可收拾的嚎啕大哭。
天玄眼皮微微颤动,他听到那哭声中夹杂着一句模糊的话语,忽而抑制不住地喉咙干涩,鼻头发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