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泽低下头。
“穆泽,你一定也很恨那个把你撞伤的人吧?”
他无法将真实的想法告诉她——是的,他还恨着。只是,他也不会去寻仇、去报复。那件事已经了了。那个人已经按照法律的判决赔偿了。虽然,弥补不了他终生的缺憾。但是,他也只能认命了。
小榆似乎也没有要等待他的答案,兀自叹息道:“所以,我也不怪他们这样对我。”
【小榆,我们不要去想这些事了!让法律、让时间去处理、消化它!现在这一刻,你只要想全力以赴地通过这次考试!我……】他目光炽热地望着他,手势却有一瞬的犹豫,最后才在她热烈的回望下把心里话比划了出来,【我们在戏剧学院不见不散!后天的考试,我也会加油的,好吗?】
“好。”她用手背按压了一下双眼,迅速而潇洒地抹干了残留的泪迹,“我进去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从校门口等候的家长群中,小榆一眼就看到了穆泽。
她忽然发现,原来他那么高、那么亮眼!树荫下的他,原本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存在,朝她的方向扬起了头,他的脸被早春疏落的叶片间筛下的光映亮了一些,眼底便多了三分明媚!他仍然是寻常的表情——嘴角永远是那样的弧度,显得很淡漠,可不知为何她却恍惚觉得他在冲自己笑,还笑得温暖而迷人。
他似乎很想问什么,又因重重顾虑没下定决心问出口。
她自然知道他的心思,便抢先一步告诉他结果:“我觉得,我今天发挥得挺不错的,嗯……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我就知道……】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们提前庆祝一下。】这种时候,他尤其不想放她一个人。看着周遭有父母送考的考生们,他替她心酸难过。
“好呀。”她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我……我让欧阳也来吧?】穆泽比道。【他知道你考得不错一定也很高兴。】
“哎呀,还没正式录取呢!别搞那么大阵仗了。还是等录取名单下来了我们再聚吧。”小榆不好意思起来。
【也行……】穆泽的手势忽地无力地散开,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穆泽——”
小榆惊恐地尖嚷了起来,下意识地用胳膊去挡他的后脑勺,让他不至于磕破头。
他跪地抱着他,看着他的脸迅速变得苍白,豆大的虚汗滴落到她的手上。
她的穆泽不会要死了吧?
她犹豫了一下,开始认真回忆以前仅仅在书本上见过的人工呼吸步骤。
她的唇已经覆上了他的,他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红着脸,又羞又喜地唤道:“你怎么样?”
他努力地伸出手,指尖却颤抖着不听使唤。
“快打救护车送医院吧!”
路人的这一句话提醒了慌乱无措的她,她开始拨通了急救电话。
穆泽被抬上救护车前终于用尽全力比出了一个手势:OK!
她心下略定,跟着上了救护车,一边用穆泽的手机拨通了他母亲的号码。
挂断电话,她再次看向穆泽的时候,他似乎又睡了过去……
穆泽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他比划完便撑着要做起来。
“别乱动!你手上还吊着针呢!”穆荔新忙阻止他的动作。裴亮则到床脚,把床病摇起来一些。
“穆泽,你醒了就好!吓死我了!”小榆一脸惊魂甫定的样子。
【我……】他还想比什么,却被穆荔新按住了。
“你没大事。就是大概这阵子压力大,你的营养又有点跟不上,给你吊上营养针了,注意休息就会好的。”穆荔新安抚道。
穆泽也放下一点心。他也怕临考前自己的身体出什么大的状况。至于营养跟不上的情况他反倒不太担心,自己进食比常人困难许多,又是生长发育期又是临近高考压力大,类似濒临晕倒的情况在中考前也发生过两次,也都是打了额外的营养针就好了。只不过这次是当着小榆的面结结实实地晕倒了,对于吓坏了她这件事,他很抱歉,不禁朝她看了一眼。
小榆把手机塞到他没有吊针的那只手上:“要说什么,都用打字的,慢慢打就好,千万别着急比手语。”
他单手打字倒也不慢:你们吃过了吗?
小榆答:“还早,一会我就和叔叔阿姨去医院的餐厅吃。晚上,我在这陪你打完针再一起回家好不好?”
他摇头,继续打字道:病房里乱糟糟的,你休息不好的。
“我问过了,你不用在这过夜的,大概再过一会吊瓶就打完了。”
穆泽看了眼吊牌,里面的液体还有好多呢。小榆今天肯定已经很累了——不,不止今天,这几个月她的疲劳值应该已经加满了吧?在这个简陋的多人病房里,连把舒服的椅子都没有,哪怕只是待一两个钟头也很累的。他不舍得累到她。
于是他又想打字劝说她回家休息,手机却被她笑眯眯地“没收”了:“好了,你就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地一边静养一边打吊瓶吧!我和叔叔阿姨去吃饭了。不许说不要我陪的话!我都考完了,耽误一点时间算什么?你要不是在外面站半天等我,说不定也不会晕倒,你不让我陪着你的话,我可要内疚了!——你希望我心里不好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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