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料她担心的竟是这个。
这样的顾虑,在他看来实在不值一提。
谢珽忍不住笑了笑。
“论心机手腕,高门里有能耐的女子比比皆是,我若想要这样的人,何必拖到如今?”他把玩她纤软的手指,眼底流露温柔,“府里那些事你若愿意理会,自可随意处置,若不愿费心,我给你寻个可靠的看门人,撒手不管都行。”
阿嫣打小被人要求懂事,到底不敢将事情都丢给谢珽,低声道:“那岂不是没法给夫君分忧。”
“我娶你难道是为了分忧?”
谢珽瞧着她犯懵的模样,在她眉心轻点,“其实你很聪明,性子也灵透,内宅里那些事若真想学,一点即通。所谓的手段心机,不是学不会,不屑罢了。何况,若让你成日忙于中馈、卷在争斗,反而是委屈埋没。”
锦衣玉食的养大的小姑娘,被两位祖父教出超逸胸怀、满腹才情,原该无忧无虑的安享尊荣,去做她想做的事。无论书画、音律,抑或修书杂艺,她都有足够的天赋,那才是常人难遇的熠熠辉彩,不该埋没在后宅的算计争斗里。
比起王妃的端庄尊荣,他其实更想看她弹琴泼墨,山水书画为寄,无忧而自在,绽出恣肆烂漫的笑意。
哪怕目下情势尚且不允,终有一日,他也想撑开天地,将她身上那些枷锁尽数卸去。
而后将她捧在掌心,予她庇护,予她宠溺。
让她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这些话说出来都是虚的,她能意会即可。
谢珽觑着阿嫣眉眼,转而道:“还有一层理由,其实你还没说。你怕王府内外凶险暗藏,防不胜防。尤其是这回出了下药的事,春波苑防守疏漏伤了身体,令你十分后怕。”
温和笃定的声音,直戳核心。
阿嫣蓦然抬头,觉出谢珽眼底的洞察后,颔首承认,“确实很害怕。我能轻易寻出千百条离开王府的理由,但若要留下,除却母亲和谢淑,留恋的只有夫君。这是孤注一掷、刀刃舔蜜的事,要想走这条路,总须下定决心。”
那不止是性命攸关,更是真心交付。
诗经里固然写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却也有士之耽兮犹可脱,女之耽兮不可脱的感叹。
女子在感情里总是要谨慎些的。
她咬了咬唇,眼睫轻颤时,目光微垂。
谢珽却捧起她的脸,冷峻的脸上有温柔安抚,亦有郑重许诺,“眼下的情势,我确实不敢说往后必定风平浪静。但是阿嫣,我会拿性命护着你。至于暗处的宵小,你也无需畏惧,在你身上用药的事已有了线索,回去即可处置。”
这样利落的行事,委实出乎阿嫣所料。
她原只是请谢珽盯着郎中,听他身在京城却已查到线索,想起对方险恶的居心,不由眸色微紧,道:“是谁?”
第81章 回府 那女子想必是金屋藏娇,秘不示人……
扣押甘郎中的事, 谢珽很早就安排了。
京城与魏州每日皆有消息往来,莫俦将这消息夹带进去,没多久就送到了王府。虽说谢珽、陆恪和徐曜都不在, 王府里却仍有一位副典军文叙负责此事, 受命后立时安排人去羁押郎中。
谁知到了那里,却见秀容堂虽仍生意兴隆, 甘郎中那张居中摆放的圈椅却空着。
侍卫立即去家里寻人。
到得甘家,才知道甘郎中前两日外出给人瞧病, 回来时夜深路滑, 恰逢那晚下着大雨, 不知怎的就失足落到了河里。那条路有点偏僻, 深更半夜的下着雨,也没人听到呼救声, 等到清晨被捞上来时,人已经没了。
雨夜不慎落水的事,算来无甚稀奇。
那两日请他诊病的女眷们扑了空, 遗憾之余最多感叹两句,转头便另请高明, 事情并未传扬。
王府这边, 因郎中是女眷常往来的, 即便有人留意动静, 得了消息也是送到武氏跟前, 不会去给谢珽添乱。武氏尚且不知甘郎中阳奉阴违的事, 得知他不幸溺水而亡, 惋惜之余,只派个差不多的仆妇过去吊唁,谢他这些年为女眷调理身体之功。
文叙派人扑了个空, 立时觉出不对劲,一面令人多加留心,一面飞快将消息递往京城。
谢珽闻讯微怒。
若这郎中是其他时候失足而亡,他或许真的不会留意,但如今是什么节骨眼?
阿嫣遭人谋算,甘郎中是瞒天过海的帮凶。对方必定是知道阿嫣到了京城,这联手欺瞒的把戏会露馅,怕王府会顺着郎中查下去,故而提早杀人灭口,将这条线斩断。
如此肆意妄为之举,着实可恨!
谢珽立时让莫俦递信回去,让文叙立即追查此事,务必摸出背后真凶。因怕吓着阿嫣,令她平白担忧畏惧,加之那两日事情太忙,暂且没跟他透露。此后,他诱捕诚王、引开追兵,直到前天傍晚,文叙那边已递来了确切的消息。
甘郎中之死的确是人为。
不过迥异于寻常案子,这回的幕后主使藏得极深,且绕了很大的圈子、布下不少迷阵,甚至还有王府的人牵扯其中。文叙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查到最后,最多的嫌疑指向与王府极为亲厚的刺史郑家,卷入其中的另一位,则时照月堂的仆妇。
以老太妃和郑家的身份,文叙已很难接着深查。
尤其是谢珽不在府里,谢砺领兵巡边,谢巍近来也有事外出难觅踪迹,唯有太妃与长史坐镇。他不敢擅作主张,将原委简要写明后,尽快禀报给谢珽,欲请他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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