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忙之间,也没再回院歇息。
等谢珽换好衣裳赶过来,阿嫣已然不见踪影,唯有司裕在屋中安静昏睡。
召来徐曜一问,才知她帮忙去了。
既是如此,谢珽便由着她,怕周遭埋有未尽的隐患,先提剑将周遭检看了一圈。惊心动魄的袭杀过去,驿站周遭满地狼藉,好在潜伏之人都已斩除,周遭暂且安生。这残局自然会有人来收拾,阿嫣那边有陈越盯着,也可放心,剩下的事情里,最要紧的是擒获的那个匪首。
院落重重,谢珽与陆恪在中庭相遇。
“捉到的人呢?”
血迹擦净,他换上了墨色织金的锦衣,唯有脚底的黑靴如鼓,斑斑血痕令色泽稍深。那张脸轮廓冷硬,已然恢复了惯常的沉厉,提起暗夜偷袭、重伤队伍的刺客时,眉宇间分明藏了怒意。
陆恪亦沉眉肃目,道:“回禀王爷,找了驿站的一处暗室,朱九已经带了两个兄弟去审。王爷随我来。”
……
暗室里充斥着血腥味。
朱九名为侍卫,实则是刑讯的一把好手,手段未必有多残忍,却心思缜密,极擅攻心。便是经历过酷烈训练的死士到了他手里,都能寻出弱点深挖硬拽,最终攻克心房撬开嘴巴。峥嵘岭山寨里的贼首落在他手中,更不例外——
那人是训练刺客的,而非被磨砺的人。
谢珽进去时,朱九已经问出了些。
“此人姓刘名照,原是南边饶州的人,早年曾在咱们这里从军,后来沙场上断了腿,先王爷抚恤伤员,他领着银子回家去了。”朱九费神许久,见陆恪递来水袋,仰头灌了一口,续道:“回家后,才知妻儿遭人欺凌,家破人亡。他不甘心,闯进刺史府里,砍了那纨绔。”
这样听来,倒是条血性的汉子。
河东麾下投军的各有来路,饶州离河东千里之遥,这刘照在边塞洒热血,家中妻儿却遭人欺辱,报仇也是应当。
只不过——
“那他怎会跑去峥嵘岭?”
“怪就怪在这里。”朱九回头,见刘照似又打起了歪主意,一脚将插在脚背的匕首踩下去,疼得那位冷汗直冒,续道:“他原想来河东,投靠昔日的袍泽,却被原先的上锋带去了峥嵘岭,接管那座山寨。之后,那人就没了踪影。”说罢,将两人先前所在的折冲府说了,那上锋竟还是个参军,彼时才刚卸甲。
不过河东麾下兵马极盛,这参军并不起眼,朱九已经让人递信去查,暂且不知对方去处。
谢珽却已皱起了眉。
军中纲纪严明,选任将官时会查人品家世,卸甲前也会筛查。像参军这种品级的,按理会有折冲都尉亲自查其近况,上报无误后,会寻个官职安排去处。那人暗中勾结匪类,却能安稳无事的退出军伍,背后怕是有人帮着遮掩。
那人在河东军中定有些手腕。
这座山寨藏在梁勋的地盘,寨子却离河东边界不远,能那样轻易的跟谢瑁牵上线,背后金主想必不会眼生。
谢珽沉目,缓缓蹲在刘照跟前。
刘照原就是寨子被连根拔起后怀恨在心,今夜被谢珽重伤,捉了活口,此刻瞧见谢珽,立时勾起旧恨,目眦欲裂。
谢珽扯了扯嘴角,牙齿森白。
“不服啊?”他摸出随身的匕首,唇边仍挂着森寒的笑,随手扎下去,痛得刘照几乎痉挛。他的脸上却仍沉静,只是眸底寒色愈浓,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养人总要用钱,哪来的?”
刘照满头冷汗,惊惧之下咬了咬牙。
谢珽回头,摊开了手。
朱九立时会意,从小瓶中倒出一粒暗红色的药丸,放在谢珽掌心。而后拿了剑鞘,抵住刘照的下颚,逼他张嘴。
谢珽弹指,将药丸投入口中。
暗室里片刻安静,谢珽好整以暇的等着,片刻之后,刘照大约是感觉到了药丸之效,神情间忽而露出惊恐,挣扎似要往后躲。
“百金一粒的药,这是王爷抬举你。”
朱九歇够了,趁着刘照在剧烈的痛楚与惊恐下意志稍弱,接着往后追问。没多久,便击溃刘照最后一点心防,将这几年的银钱来处尽数交代清楚,连同种种细节都悉数吐露。
谢珽听罢,却是脸色微变——
因那些训养刺客的银钱,八成来自河东。
……
阿嫣睡醒时,外面晨光初照。
她忙到很晚才回来睡,因谢珽不在身边,只有玉泉和玉露作伴,睡得并不太踏实。这会儿趴在旁边的短榻上,呼呼睡得正香,玉露却已经起了身,备好热水栉巾,端了一盘早点进来。
见阿嫣睁眼,她便笑了笑,“王妃可巧醒了,倒省得奴婢再叫。这是刚出来的早饭,王妃起身梳洗,早点用吧。”
说着话,将漆盘搁在桌上,过来叫玉泉起床。
阿嫣睡眼惺忪,拢着头发下榻穿鞋。
“外头怎么样了?”
“昨晚后半夜官差们才赶来,不过是马后炮,帮着清理东西罢了。好在官驿的后厨无恙,放才王爷和侍卫们用早饭,让奴婢端来这些,王妃可放心吃。”
“他没回来睡?”
“王爷中间回来了一阵,没歇太久就走了,那会儿王妃睡得正熟呢。”玉露向来勤快,推醒了旁边陪夜的玉泉,又倒水递巾,伺候阿嫣梳洗后,三人一道用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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