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刻她怕了,因为她忽然感觉到君慕息的变化,这种变化是来自心理上的,好像把某种东西强行从他心里拿走了,扔掉了,再不存在了。
而那个被扔掉的东西,不巧,正是她。
你我之间,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苏婳宛的唇边勾起一弯苦涩来,我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你,却忽略了岁月的残酷。也是啊,我都变了,你又如何能不变呢?她说着话,忽然往他近前凑了去,两只手搭上他的肩,掂起脚,嘴唇凑近他耳边,用他的脸挡住其它几人的视线,让白鹤染等人即便是精通读唇术,也看不到该看的
动向。她轻轻开口,用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悄声问他:岁月改变的还有你的心,对吗?一只手捂上他的心口,从前这里面装着的都是我,可是如今,你的心里还
挤进了另外一个人。今晚她也在这里,对吗?
她问着话,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那一双眼。虽平淡无波,但她是那么的了解他,别人看不出的端倪又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苏婳宛突然就哭了,大滴大滴的泪落下来,一如当年走在去罗夜的路上。同一个人,她要告别两次,命运对她竟是如此残忍。息,如果一切能重来一次,我还是没有本事拒绝被送往罗夜。可是我却会选择不再回来,哪怕她赢了比毒,我就是咬了舌头,也不会再回到东秦,再回到你身边的。
或许只有那样,我才能活成你心底最初的样子。息,我后悔了,可惜,来不及了。
她吸吸鼻子,突然收回捂在他心口的那只手,翻手成爪,指甲淬毒,狠狠掐住他的脖颈。
我帮你试试,那个让你上了心的女子,值不值得你这样好的人。苏婳宛转过头,直盯白鹤染,这样,还要替你的男人报仇吗?
她的手在颤抖,尖长的黑指甲陷入皮肉,瞬间黑了半条脖子。
君慕楚君慕凛二人齐齐向那处看去,眼中杀意迸射。就连默语都将一只手按向腰间,那里缠着才打制出没几天的软剑。可白鹤染对此却无动于衷,只是挑了眉,淡淡地道:威胁我?可惜选错了人质。她指指君慕息,虽然我叫他一声四哥,但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后封的公主,跟这位四殿下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情份在。甚至不但没有情份,他还是我家男人前程路上的绊脚石,是那个龙位的竞争者。所以你看,你用他来威胁我
,有什么意思?
苏婳宛冷哼,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他?白鹤染耸耸肩,我为什么要怕?大不了你杀了他,然后我再杀了你,那样也算是我为四皇子报了仇,我会成为东秦皇族的恩人。这笔买卖于我来说,怎么都是划算的
。
苏婳宛看了一眼君慕息,眼中有悲哀一闪而过,似在替他悲戚,也似在讥讽自己。
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完全不在意他的女人。
我不信你是如此无情无意之人。她摇头,还想再试一试。不信吗?白鹤染笑了,不信你就动手呗!你那毒虽然气势吓人,沾血就黑了皮肉,但要真正致命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你换个痛快的杀法,干脆利落,你杀着,我
看着,速战速决。但是我告诉你,在场三位皇子,你杀一个毒两个,这个仇我只取你一人首级是不够的。
苏婳宛一愣,随即也笑了开,不够你也只能认了,因为我们苏家如今只剩下我自己,你就是想灭我满门去泄愤,也没有那个机会。不不不。白鹤染连连摆手,你真是太不了解我了,认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是我能忍得了的。苏家没人不怕,死得了和尚死不了庙,到时候我会绑了你,让你亲眼看着
我刨了你们苏家祖坟,鞭骨晒尸,直到我折腾够了,再送你下去跟他们汇合。你看,我是那种认了的人么?
苏婳宛终于震惊了,失声惊呼: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敲敲桌子,不信就试试,试试不就知道我敢不敢了。真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这世上还有我白鹤染不敢做的事?苏婳宛愣住了,她是真没想到这位天赐公主是这种性格的。刨祖坟的话都说得出来,而且她竟然相信对方绝不是说说而已。一旦她今日真的出手杀人,白鹤染绝对说
到做到。
只一瞬间,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能够走进君慕息的心里,能够在他的心门完全闭合的情况下,生生挤出一道缝隙来,站稳了根基。原来所有人都是有一种向往的,那是一种对自己不敢为之事的希翼,是一种对无所顾及、随心所欲的憧憬。当他们触不及的一切被另外一个人轻易而为之时,那
个另外的人就会在他们心底扎根,从今往后,挥之不去。
她忽然发现,竟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心里也被人扎了根。不是爱慕,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神往,让她只要念及那种神往,身上的每一处神经都会开始雀跃。
恍惚间,她将所有一切不能企及之事都加注到白鹤染的身上,她好像看到白鹤染将长剑抵上叶太后的脖子,一挥之下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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