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人们起来,自己也走进了村子,东宫元和默语在身后跟着,没有半点迟疑。
当她终于站到村子里时,那些跪地磕头的人终于反应过来,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除了病人之外,这个村子里还从来没有健康的人主动走进来过,更何况白鹤染的身份还是如此尊贵,这让人们在感动的同时也有些惶恐不安。
有人劝她:公主,我们的病还没有全治好,您还是别进来吧。您就是我们的全部希望,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奔头啊?
是啊,公主千金贵体,一定不能有任何闪失。我们都是等死的人,就算治不好了没什么,最差也就是继续等死,情况总不会更糟糕。可是您不一样,您是公主,跟我们是不同的。白鹤染却不听劝,还冲着说话那人摇了摇头,我虽为公主,可那只是身份的不同而已。从生命的本质来说,我与你们没有任何不同。我明白你们替我担心,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痨病我既能治,就也能有效地切断它的传播,否则我也不会让外面那些将士近距离接触痨病村,更不会让我今生阁的医者们近距离地接触你们。我为你们负责,也为他们负责,更会为自己负责。所以无需担心,如今这座
村子已经没有任何生命威胁。
人们没太反应过来,因为村子被封存的岁月太长了,人类从来都是谈痨色变,突然有一天说能治了,这让他们都跟做梦一样。
白鹤染三人就在这些人还跪着等梦醒的时候,一步一步走进了村子里,偶尔驻足停留,逗逗年幼的孩童,也同年迈的老者说说话。最终,脚步在一个茅草屋前停了下来。
那里聚集了七八个半大孩子,小的有四五岁,大的也不过七八岁模样,正围坐在一对兄妹身边,很认真地听那对兄妹讲着故事。
那对兄妹也只十五六岁模样,身形瘦弱,脸色焦黄,说起话来声音不大,明显是气脉不足,但他们还是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能被这些孩子听见,只是偶尔会停下来咳嗽一会儿。白鹤染走近了些,蹲下身来,也跟着那些孩子一起听。这会儿主讲的是那位少年,他的妹妹在边上坐着,时不时地帮着哥哥顺顺背。看到白鹤染几人过来时有明显的惊讶,却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
有打断他哥哥。故事都是民间的故事,说的是一个商户人家的小公子看到有人用假的珍珠行骗,以假乱真,卖给了一位即将出嫁的姑娘。小公子家里就是做珍宝生意的,所以虽然年纪还小,但这珍珠是真是假他一眼
就能分辩出来。于是当场就拆穿了那个店家的欺骗行径,阻止了那位姑娘继续上当受骗。结果却因为搅了人家的生意,被抓起来打了一顿。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一听说小公子被打,一个个的都嚷着那个店家太坏了,不会有好报。东宫元小声感叹:虽然生活在痨病村里,生命也是屈指可数的,但这些孩子还是没失了本性。从前只听说这村里的可悲,却没有亲眼见到过,如今见了心里真是不好受。好在他们命好,赶上了公主做
出痨症丸来,也算是福大命大。
故事讲完了,孩子们还想再听,可是少年却摆摆手,下晌再讲吧,我有些累了。
有稍微大一些懂事了的孩子就劝道:咱们别缠着泽哥哥了,泽哥哥的病比我们都重,没有那么快好起来,让他多歇歇,我们下晌再来。孩子们于是点了头,跑跳着散了开。直到这时,那少年才转过头来看向白鹤染几人,看了半晌,主动问道:听说有一位公主做出了能治痨病的药丸,这几日许多人都吃了,我和妹妹也吃了,的确有奇
效。姑娘不像是痨病村里的人,您身边这位先生我也见过,是个大夫,莫非你就是那位做出药丸的公主?
听哥哥这样说,边上坐着的姑娘也睁大了眼睛看向白鹤染,眼里尽是惊讶。
怎么,我不像?白鹤染笑着问他们,是不是跟你们想像中的不太一样?是不一样。说话的是那位妹妹,她叫葛芳晓,今年十六岁。我一直以为那位公主该是上些年岁的,没想到你这样年轻。她站起身来,把手往衣服上抹了两把,有些无措,是不是应该跪下磕头?我
们也没见过皇家的人,有失礼的地方,公主您千万别怪罪。她的哥哥葛承泽也说:是啊,我们在村子里关久了,都快忘了外面的事了。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拉着妹妹给白鹤染行了叩头礼,然后也没站起来,就跪在原地问道,听说连吃那药丸五日就能痊
愈,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村子,这是真的吗?
两人都有些紧张,盯盯地看着白鹤染,生怕她摇头。好不容易有了活命的机会,这样的白日梦他们不希望这么快就醒来,好歹多做几天。好在白鹤染没让他们失望,认真地点了头,亲口证实了那少年的问话:的确如你所说,五日痊愈。而且就是现在才过一日,你们身上的病也已经不会再传染给别人了。要不是为了方便统一治疗,你们
都可以随时离开村子,就像得了普通的病症一样,不影响生活。兄妹二人喜极而泣,可是抹了几把眼泪之后却又叹起气来,那少年说:如果我们的家人能再多挺两个月,就也能有活命的机会,我们也不至于因为一场病而家破人亡。现在,我们兄妹的命是有希望了,可是如果五日之后就要离开这里,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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