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槿听了外祖母的话,奇异的放松下来,甚至有点哭笑不得,瞬间从自己正在和外祖母讨论很严肃的问题中出戏,实在是外祖母这样高深的哄小孩子的样子让她很有些喜感,她觉得有点懊恼。
“外祖母,那我可以知道吗?”老夫人和安槿俱是一惊,一个抬头一个转头,便都看见了一脸惨白的阮安柟正站在门外,手掀开门帘,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老夫人,“外祖母,我可以知道吗?”阮安柟颤抖着嘴唇轻声重复着,明艳清丽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似麻木的倔强。
“柟姐儿。”老夫人有点措手不及,只是下意识唤道。她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少女跪倒在自己面前,抬眼望着自己,目光执着而倔强,心似乎被什么勒住了,疼痛不已。她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她的小女儿曦儿也是这样跪着求自己,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几个外孙女中,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柟姐儿都是最像自己女儿的,没有想到,她们的命运也这样像。不,柟姐儿的处境比女儿要差很多,根本无法相比。
当年那一位身处太子之位,持正稳重且俊逸不凡,已威仪甚重,他从小算是看着曦儿长大,对曦儿也算是一往情深。赵家虽无甚实权,但门第高贵,府中女儿又容色惊人,所以从大齐朝开国就几乎已成惯例,每一代赵家的女儿中必有一位入后宫或嫁皇子。当时大女儿已嫁给了苏相的次子苏护,现在的锦州布政使,家中嫡系只剩下了小女儿待字闺中。
只是当时太子已有一正妃三个侧妃,都是朝中重臣之女或族女,嫡子庶子也已经好几个,她觉得曦儿自小宠爱太过,性子纯良,并不适合嫁入太子府,所以自己是嘱意还未有正妃的七皇子蜀王的,虽然将来蜀王要就藩,自己心里也是不舍,但总好过嫁入太子府可能被人啃得渣都不剩。
但万没想到女儿竟然自己喜欢上了大了她七八岁的太子,这样便也罢了,那也只能这样嫁了。当时宫中已和自家打了招呼,就等着过了乞巧节宫中赐婚了,却万万没想到说好的赐婚当日竟然换了人,太后懿旨另赐了一位五品官的女儿闵氏为太子侧妃,这闵氏还是淮南都指挥使的外孙女。
太子府的配置是一个正妃四个侧妃,最后一个侧妃之位给了闵氏,那么如果女儿要再入太子府,就得以庶妃的身份进去了,可是顺国公府的嫡女进太子府做侧妃已经算是委屈,怎么可能会做庶妃?
太子求了国公爷希望国公爷能体谅,说会补偿曦儿,可是要怎么补偿?他们后来知道,赐婚临时换了人,太子是提前知道的,当时太后赐婚前特意招了太子询问他的意思,他默许了。
太子希望女儿能为了他受些委屈,或者再等等,可是女儿却执意求了国公爷和自己,嫁入了已快没落的忠毅侯府阮家。和太子从此两不相见,甚至从勋贵的社交圈都再少有出现。
“外祖母,您就告诉我们吧?这样姐姐和我心里也有个准备,免得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状况还不了手。”安槿看着跪在地上的阮安柟出声道,啥事还是清楚些早有准备才好应对,“那二皇子高调求娶三姐姐还到处宣扬,这是逼着三姐姐就范啊。那个肥猪头,让三姐姐嫁给她,还是做小的,这可不是恶心三姐姐一个人,简直恶心全家啊。”
阮安柟正自跪在外祖母面前惶惶,这些日子母亲四处带着她相亲不果,处处碰壁受辱,让她才对二皇子的求亲从开始的不屑愤恨中慢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除了姻亲家,她们母亲甚少带她们参加勋贵家族的宴会,跟皇家更是距离甚远,很少接触。因为外祖母偏宠母亲,顺国公府和来往亲眷都对她们姐妹很亲切,并没有什么轻视之意,姐姐又将嫁入顺国公府,所以她们内心深处并没有对自己身份和处境的深刻意识。甚至因为母亲和二姐阮安檀那种刻在骨子里不自觉的带出来的高贵骄傲,让她们也潜移默化了不少。
阮安柟意外听到了安槿转述的庄令熙的话,本来心里是又愤懑又惊惶,可是刚刚安槿的话则成功的恶心了她的同时,也把她的惶恐郁色冲淡了不少,慢慢冷静下来。阮安柟似乎看到外祖母的嘴角都抽了抽,抛开各种复杂的情绪,阮安柟接着安槿的话道:“外祖母,请您跟外孙女说说吧,外孙女驽钝,并不知自己处境如何,连身处险境尚不自知,如何自处?”
老夫人拉起阮安柟,搂着她也在安槿床上坐下,看着她酷似小女儿的明艳动人的殊色,心里一阵疼惜,她再看已从床上坐起的安槿,虽然年岁尚小,却也已经灵动惊人,想必再过几年,可能比她几个姐姐还要出色。这样的容色,又有赵家的血统,却偏生在没落的阮家,不好好谋算,可不知得会被多少人算计。
老夫人握了阮安柟的手,盯着她们正色道:“好吧,柟姐儿,槿姐儿,既然你们执意要知道,这本也是和你们息息相关的,外祖母就告诉你们。但你们记住,你们不仅是阮家的女儿,也是顺国公府的外孙女,无论怎么样,外祖母都会站在你们身后。”
说完这些,她才错开目光,盯着窗外暗黑的夜色,缓缓道:“你们知道我们赵家的女儿自来有与皇家联姻的传统。不说远了,就是先皇时期,就有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也就是后来的慈懿皇太后和赵太妃娘娘,都是出自赵家。而到你们这一辈,你们的大表姐也嫁给了皇后所出的嫡子三皇子。可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母亲这一辈,竟是一个也没有嫁入皇家。”老夫人慢慢说着,神色傲然又有些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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