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慕容夫人看见他颈间紫青色的掌印,吓了一跳,忙细看有没有伤到颈骨,又怒对太素道:“你这逆子,难道是要伤凤枕的性命吗?就算他有天大的不是,就算他杀人放火,外头也还有个官府管辖呢,岂能让你随意动手!”
白梼仍是冷冷地看着凤枕。凤枕则越发装巧卖乖,花言巧语地说道:“姑妈别气,原本是我太过顽劣,开玩笑失了度,才惹怒了大表哥,不过表哥是有分寸的,他只想给我一个教训,没有真想要我的命。您别怪他,也别动怒,若气坏了您,岂不又是我引出来的?”
但凡是女子,多半都是喜欢这种甜言蜜语的。
何况凤枕又是自家人,慕容夫人听得非常熨帖,那气果然消了大半。
回头看白梼一语不发的样子,她却也清楚白梼跟凤枕的性子天差地远,白梼性子端庄内敛,等闲是绝不会跟人动手的,凤枕有时候却实在会胡闹出花儿来。
于是夫人重重地出了口气,先跟白梼道:“这次就算了,万万容不得下回,叫外人听说了咱们自己家里的人动手自相残杀的,像是什么话!你又是这样的身份,好歹知道点自重!”
说完后又对凤枕道:“你跟我回去,叫个大夫看看,至少要涂点药油。你也是的,素日里顽劣太过,给你点教训也成,若不改……总有一天要吃大苦头!”
凤枕陪笑道:“我知道了,经过这次,下回自然不敢了。”
白梼看着他跟着慕容夫人离开,这才冷哼了声,转身离开。
后来老太太不知怎么听说了这件事,果然把白梼叫了过去,嘱咐他打闹要知道分寸,不能对亲戚动手。
白梼才知道,原来凤枕要住在这府里了……其实当时在他上京的时候,府内老太太知道了就想请他住下,只是凤枕自己不乐意,如今却不知怎么又想来了。
白梼闻听后,很是心烦,出了老太太房里,就又去找凤枕,想逼他自觉滚出这府内。
不然的话,留他在府中,岂不是心腹大患。
至于金钗儿那边,白梼去后,她即刻叫新燕备了洗澡水,又多多的预备些茶水,并去取些人丹、六一散等清火定神的药来,她自己调兑了吃了些。
新燕见她叫准备洗澡水,本来惊心动魄的,毕竟她看见过白梼抱着金钗儿之态,还怕他们真的做出什么来了。
只是细细想来又觉着不可能,毕竟一来长公子从来是个正人君子,二来……就算是在门外,若真的行事,毕竟也能听见些动静。
新燕伺候着金钗儿洗澡,却发现她通身微红,神色不对,便小心问道:“姑娘是怎么了?”
金钗儿便捏造了个理由:“我先前在厨房里忙的太过了,内火上升,很是难受。”
新燕这才明白,忙道:“怎么不早说,我好去请大夫。”
“不用,”金钗儿阻止了,说道:“我吃了这些药,洗了澡,多喝点水再睡一觉就好了,别惊三动四的。”
新燕悬心吊胆的,只能听她的,果然服侍着洗了澡,又吃了一回药,金钗儿身上脸上的红便褪了不少,那药性才解了大半。
到了晚间,白梼果然又来了。
金钗儿已经足足地睡了一觉,正醒过来,又在喝些清凉发散的药汤驱驱余毒。
白梼见她靠在床边上,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神情稍显倦怠。
见他来了,一双明眸里却透出光来:“白大哥!”
心中的愧疚跟怜惜一起涌了上来,白梼走到金钗儿身旁,温声问道:“好些了吗?”
“都好了。怎么还问呢。”她笑面如花地说。
白梼看着这张懂事乖巧的脸,鼻子突然有些酸楚。
一如既往的,就如同当年那个他不小心丢了的小姑娘,她总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他本是个最谨慎守礼的,此刻却张开双臂,将金钗儿抱入了怀中:“我很抱歉。”
金钗儿还以为他是因为这药的事,便笑道:“你再说我就不高兴了。”
“不说了,”白梼答应了声,在她馨香的发端亲了下:“只要你在就好。”
金钗儿低低笑了两声,她感觉到白梼这句话的意思,他需要自己,疼惜自己,是真心的喜欢她。
没什么比这个更叫她高兴的了。
靠在白梼怀里,金钗儿抿了抿嘴终于道:“白大哥,我也很喜欢你。”
白梼哑然一笑,轻轻抚了抚她的脸,低低道:“白大哥也喜欢……喜欢你。”
金钗儿扭头,像是要把脸埋在白梼怀中,实则是因为她心里的欢悦满溢出来,无处安放,她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新燕早在白梼来的时候就会意地后退了,等到见他伸手抱住人,便忙退到了门外。
等了半晌,没听见里头有动静,新燕探头看去,却见白梼坐在床边,金钗儿乖乖地趴在他的怀中,像是已经睡着了。
新燕本是想提醒白梼该走了的,可见状,实在又不忍出声搅扰。
这夜,金钗儿睡得极为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似梦非梦的,她突然忆起那天在街头上遇到白梼的情形。
她深记得那种感觉,恐惧,愤怒,绝望,如同是被猎人追着的受了伤的猎物,气喘吁吁,慌不择路,脚步踉跄趔趄。
像是下一步就是绝境,又如同随时都将支撑不住而倒地,或者被追踪的人毫不犹豫地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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