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江尔雅觉得脑袋很沉。
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读高中的时候。
父亲欠下一笔债务后不告而别,外婆生病,生活的重担全都母亲身上,她的生活开始变得艰难,动过辍学去打工的念头,起码能缓解家里的经济负担。
可说来荒唐,她自小学的是大提琴,就连打工都没一技之长。
江尔雅递交退学申请的那天,在下雨。
上午九点,乌云翻卷,狂风呼啸,白昼如同黑夜。
教导处有学生,她站门外等,雨滴溅在她的发尾,稍显狼狈。
教导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见她在门外淋雨,朝她招了招手,“快进来。”
江尔雅将退学申请书背在身后,迟迟不动。
原谅她实在没办法,在有人的情况下一遍遍复述自己的经历,年少的自尊心,骄傲,她都有。
办公室里的同学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对她笑了下,眼尾上扬,非常友善的信号,然后他转身对教导主任说:“陆主任,那我下午再来。”
两人擦肩,江尔雅没心思看他的长相,只是他拿着文件的那双手,在她的视线内,一晃而过,修长笔直,白得触目惊心。
江尔雅提出想休学,教导主任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学费的问题,我可以替你向学校申请。”
她是艺术生,平日里乖巧懂事,成绩不错,即便不走艺考也能去往一个很好的大学,就这么中途放弃学业,实在可惜。
然而,这并不单单是学费问题。
教导主任到底没把话说死,只说让她再考虑考虑,如果还是想退,就替她办手续。
江尔雅推说自己回去思考,暗自决定,下个星期一定要把这事儿给办了,时间就是金钱,她现在一天都不能浪费,可以赚好多钱呢。
后来,她漫不经心的上着课,主要精力都用来找工作。
直到周末,突然接到一通电话,让她去面试。
面试地点是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厅,门店面积不大,布置得很温馨,内容丰富,里面分为图书阅览区、艺术画展区、还有雕塑、钢琴……可以想象,会来这里的大多多都是文艺青年,更在乎所谓思想上的碰撞。
面试她的是位老先生,说咖啡厅缺少一位大提琴伴奏,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每个周末来两个小时,薪资惊人。
江尔雅虽然从小被家庭呵护成温室里的花朵,倒也不傻,这种明显赔本的招工,哪里正常。
她正转身要走,陆修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他穿着庆中的校服,蓝白相间的衬衫,衬得他身材挺拔,他朝她笑了笑,眉眼温和,一如初见,“江同学,我只是想帮你。”
江尔雅不记得他的长相,但是那白皙修长的双手,让她记忆深刻。
后来,她问陆修然怎么知道自己是会拉琴。
他说,擦肩而过的时候,你身上有松香味,我闻出来了。
所谓高山流水遇知音,大概说的就是这种,言语成了多余。
她见到他的手,便猜测他是弹琴的;他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就知道她会拉琴。
陆修然从小弹钢琴,专场演奏会都开了不少,江尔雅看着他那填的满满当当的履历,着实惊讶了一番。
“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他收起钢琴上的几本书,腾出位置给她拉琴,“你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国内艺术生想要出国深造,演奏会的经历必不可少,若有机遇那还好说,没有机遇比拼的就是人脉和财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花几万块钱在知名大学租个小礼堂,再请若干亲友和学校学生免费入席,一场小型的演奏会就成了。
江斯年曾经也念叨着要替江尔雅办几场,到底世事无常,愿望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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